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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卫队长出门执行任务去了。
院子里,到处是粤军,有的鸣枪吼叫,有的骂着“丢那妈”,四周的围墙上都架着机枪。卫队长看了方知马省长命令他交枪的原因,实是寡不敌众,进行抵抗只有徒遭牺牲。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马君武拿过话筒,里边传来陈炯明阴阳怪气的声音:
“马省长,你受惊了!”
“为何半夜三更打上门来,缴我卫队枪械?”马君武怒气冲冲地喝问道,“这不是强盗行为又作何解释?”
“马省长,请别见怪,你的卫队乃是由桂军改编过来的,有人向我密报,说他们私通陆、谭,欲谋害你马省长,然后发动政变,夺取省府机关。为了保障马省长及僚属之安全,严惩不轨之徒,我特令粤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夤夜行动,收缴阴谋叛变之卫队枪械,遣散他们,此举乃是实不得已而为之,望鉴谅。”
陈炯明在电话中解释着,但马君武却冷冷地说道:
“军人横行,武人侵政,辛亥以来中国早已司空见惯。我虽身为一省之长,但甘愿作全省民众之公仆,公仆何须卫队?陈总司令不必介意,几支破枪,尽管拿去好了!”
马君武说完,便断然撂下电话筒,背着双手,在室内不停地踱步,直到天亮。用过早餐,他命人把省府实业科长请来,对他说道:
“我决定从南宁到蒲庙修条公路,你准备一下,后天随我去进行实地勘测。”
实业科长听了不由大吃一惊,说道:“省内不靖,何能修路?再说,经费从何而来?税收皆被粤军霸占……”
马君武把实业科长拉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陆荣廷治桂十年,省内还算安宁,桂军长期占领广东,收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但他只修了一条由自己家乡武鸣到南宁的公路,供他专用,其他实业建设,则一片空白。如此说来,纵使天下太平,府库充裕,如不为民众谋福利,又何能谈实业建设?”
实业科长点了点头,马君武又道:“诚然,省府经费拮据,陆、谭逃出南宁前,已将金库席卷一空。粤军入桂,霸占税收,省内贫瘠,经此变乱,民不聊生,实业建设,经费难以筹措。幸我由广州赴桂时,多得孙大总统支持,亲自批给我数万元毫银作开府之用,目今尚未动用,我欲将这笔钱用来修筑公路,也算对省内实业建设尽了绵薄之力。别的方面,虽百废待举,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实业科长深受感动,遂告辞回去作准备去了,第三天,马君武头戴凉帽,身着中山装,足登博士布鞋,持根手杖,亲自率领勘测人员出发了。说起勘测人员,也是可怜。陆、谭治桂,提倡武力扩张,扩军备战,侵略邻省,但对省内文化教育及实业科技人材之培养,则毫不重视。实业科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一个工程师,只觅得几个能写会算的省府录事职员充作勘测人员,至于勘测所用之器材,仅能找到几把皮尺。实业科长对马君武苦笑道:
“马省长,你看如何是好?”
马君武却毫不介意地说道:“能找到这几个人和几把皮尺,已经很不错了,我不就是一个工程师吗?至于器材,我在临离广州前,已托人买好了一套,这都不成问题。”
实业科长又提醒道:“目下粤军正向武鸣进攻,陆荣廷旧部陆福祥在高峰坳一带抵抗,南宁周围,兵荒马乱,极不安全。”
马君武拍着胸膛道:“我马君武造福乡梓,不怕掉脑袋。南宁至蒲庙一带,我已命人前去活动,向民众宣传修公路之好处,动员民工,又着人联络地方势力,拟收编民团,作护路之用。”
实业科长见马省长已作周密部署,这才放心出发。
出了南宁城廓,便是乡村小道,野草没径,一片荒芜景象,时值秋末,南宁依然炎热,知了还在一个劲地噪叫着。马君武汗流满面,一个随员,忙张开凉伞,为他避阳。他手一挥,说道:
“不用!”
“马省长……”那随员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现在是工程师,不是省长!”马君武掏出手绢,揩了把汗,随即把挂在腰上的水壶拉过来,喝了口水,命人将测量仪器架好,又着人扶正刻有红白标志的标杆,亲自动手,开始勘测。他一边使用仪器测量,一边计算,一边绘图,动作相当干练。实业科长和那些随行的工作人员无不惊叹,想不到这位省长大人,竟如此精通测量业务和技术。
前面是一片旱地,种着木薯和黄豆,那黄豆豆荚金黄,挂满技头,地的那边,是几十株技叶婆娑的荔枝。扶持标杆的工作人员,已跑进地里站着,将标杆端正地扶了起来。马君武连忙摇手,命那扶标杆的工作人员从地里出来。实业科长忙道:
“公路通过这片旱地,无论测量和筑路,都非常方便,何故改道?”
“这几亩地,是民众血汗的结晶,不可毁了!”马君武揩掉脸上的汗水,用手向右边指着说道,“我们稍稍拐一点弯吧。”
右边是一片荆棘丛莽,芒草没人,野刺丛生,实业科长看了直皱眉头。马君武却毅然向芒草丛中走去。几个村民,得知省长大人亲自前来测路,又保护了他们的农作物和土地,心里感激不尽,忙拿来镰刀,为马君武在丛莽中开出一条路来。从荆棘丛中钻出来,马君武的脸上和手上,被划破一道道血痕,汗水浸渍,一片麻辣。马君武毫不介意,他嘴上叼着一只漆黑发亮用海铁树制作的精致圆曲形烟斗,神态怡然地抽着烟,不时弯下腰去,取下脚上的博士布鞋,倒掉灌在鞋中的沙粒。一条雏形的公路,终于在他脚下出现。
经过半个多月的辛劳,由南宁至蒲庙的公路勘测,己经全部完成。马君武返回南宁省府时,风尘仆仆,脸膛消瘦黧黑,精神却十分饱满。爱妾文蟾见了,忙为他置酒庆贺。君武却摇手笑道:
“还早呢,待公路全线竣工之后,我要举行隆重的竣工通车典礼,到时请你坐在头一辆汽车上,由南宁直达蒲庙!”
公路刚刚破土动工,南宁城外已经枪声四起,陆荣廷残部四出袭击。由于粤军大肆烧杀掳掠,激起民众强烈反抗,连乡村僻壤,也都竖起了自治军的白旗。马君武的筑路计划和他的省政府一样,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马君武也不管这些,几乎每天都到公路上视察,指导筑路。那些职员和民工们,虽感局势不宁,心中难免惶惶,但见这位省长大人每天均到工地,嘴上时常叼着那黑漆发亮的圆曲形烟斗,精心指点着修路,也就放心施工。马君武常常在那段已经修筑好的不到一公里长的平整路面上漫步,叼着烟斗,持着手杖,两眼象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似的,在端详着脚下的公路,那藏在深度近视眼镜后面的眼角上,时常泄出几丝欣慰自得的微笑来。
这天,马君武照例又到工地视察,处理完一些技术问题后,他又叼着烟斗,提着手杖,漫步在新修的公路上。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君武忙抬头看去,只见几十匹马已踏上新修的路面,骑在马上的是几十个军人,他们直奔马君武面前,一齐跳下马来,为首的那人佩着少将军衔,身材矮小瘦弱,穿一双齐膝的长统马靴。马君武打量了来人一眼,觉得对面站着的这个不是什么军人,而是活象安徒生或者格林在他们的童话中所描述的一种穿着靴子的古怪的大公猫。那只童话中的“大公猫”来到马君武面前,既不问候,也不施礼,劈头就说:
“喂,马博士,现在不是修公路的时候,陆福祥已经杀来了,快将修路的款项取给我,以充军饷!”
那只“大公猫”嘴里喷出一股使人恶心的酒肉气味,马君武提起手杖,对着他的胸膛一戳,把他戳得倒退了几步,然后厉声喝道:
“你是何人?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那只“大公猫”见马君武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直跳脚,大声嚷道:“老子是刘震寰,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原来,这刘震寰原名刘显臣,广西柳州基隆村人,早年曾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时,与刘古香等人在柳州活动,任过邦统之军职,后来投靠陆荣廷。陈炯明率粤军进攻梧州,刘震寰时任桂军游击司令,率队在梧州梨木根倒戈响应粤军,使桂军中路不战而溃。刘震寰虽降粤有功,但陈炯明初时并不信任他,曾拟将他逮捕枪毙,后多得粤军前敌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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