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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两名便衣卫士垂手恭立,不敢看李、白的脸。
黄绍竑来去匆匆,到几个县里跑了一趟、撤了一个他认为不称职的县长,刚好十天,他便赶回南宁。一回来,他便迫不及待地赶到江湾的岸边,去会水娇。可是江湾里空荡荡的,并没水娇的小艇,只有几只羽毛晶蓝的翠鸟歇在芦苇上,发出一串不祥的叫声——“冷啾啾”——岸上那两名忠于职守的便衣卫士仍侍卫在那里。黄绍竑感到好生奇怪,忙问那便衣卫士:
“艇呢?”
便衣卫士惶恐地答道:“夫人说要独自驾艇出去走走,已去了一个星期了,还未见归来。”
黄绍竑觉得不妙,又道:“她走时对你们有何吩咐?”
“赏了我们各人十块光洋,留下个小包要我们面交民政长。”便衣卫士忙将一只用红绸包着的小包呈到黄绍竑面前。
黄绍竑急忙打开小包一看,只见全是他送给水娇的名贵首饰,他明白了一切,急忙跑到码头上,匆匆登上他的大鹏座舰,命令舰长:
“升火启锚,到梧州去!”
舰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只得传令升火启锚,将舰往下游开去。黄绍竑伫立在甲板上,一双冷峻的眼睛象搜索敌情目标一样,扫视着江面。可是,只见江水翻滚,偶尔有一两艘来去的航船,江面寂寥,并不见他要寻找的那篷顶有一条木龙的小艇。大鹏舰走了一夜,天亮时下了个急滩,滩水湍急,银浪哗哗,驶过急滩,水势平缓,大河在这里拐了个镰刀弯。黄绍竑猛地发现,湾里的一堆突兀的乱石旁,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浮动。他忙从舰长脖子上取下望远镜,一看,心不由猛地往下一沉,那竟是一段丈余长的木雕龙,木龙身上饰以彩色的漆。他即令舰长放筏子去取来。一会儿,两名水兵划着筏子将那段木雕的龙取了回来,黄绍竑双手紧紧地抱住那木龙,从头抚摸到尾,又从尾抚摸到头,两行泪水,从他那一双冷冽的眼眶中涌出来,顺着木龙的身子,缓缓地流着、流着……
第三十回 挥师南路 俞作柏兵围高州府 侈谈革命 汪精卫屈驾梧州城
却说廖仲恺遇刺身死后,李济深接电报由南宁匆匆赶回广州,蒋介石和汪精卫已经控制了局势。胡汉民由于受到廖案的牵连,被迫出国考察。粤军总司令许崇智则被蒋介石派黄埔学生包围于东山公馆,旋被勒令下野,交出兵权,被送往上海“休养”去了。逐走胡、许,蒋介石在广州军政界的地位便扶摇直上,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而此时正盘踞东江的陈炯明,眼看广州发生“内乱”,心中不觉大喜,遂尽起东江之兵,令林虎为右路经龙川沿东江而下,向河源——博罗——增城推进;李易标为中路从河婆出发,经惠州、石龙与林虎会攻广州;洪兆麟为左路,从海丰出发,经淡水直插虎门。三路大军,兵临城下,妄图一举攻入广州,推翻国民政府。南路方面,与陈炯明同属一营垒的八属联军总指挥邓本殷,则电令师长苏廷有率部进攻江门,与陈炯明的三路大军遥相呼应,欲会师广州。一时间,广东上空战云密布,烽烟四起,广州国民政府处于两面夹攻之中。可是,那蒋介石也非等闲之辈,在苏联顾问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他出任东征军总指挥,率领以黄埔军校学生军为主力的东征军,迎击陈炯明的猖狂进攻,揭开了第二次东征的序幕。南路方面,由李济深任总指挥,率陈铭枢,蔡廷锴、张发奎等迎战苏廷有。广西方面,因李宗仁等早与李济深达成了共同进攻南路之敌的协议,遂令俞作柏为指挥官,率广西部队由玉林经陆川、北流,切入广东化县,然后直取高州,将南路叛军腰击为两段,然后分头歼灭之。俞作柏虽与李宗仁、白崇禧不睦,但却英勇善战,且有谋略,部下又有几位得力的战将,特别是他的表弟、现任团长的李明瑞,更是一员能征惯战的虎将,此外尚有他的胞弟俞作豫营长及钟毅、冯瑛等几位营长,都很能打仗。因此,俞作柏在统一广西的各次征战中,皆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李、黄、白的众多战将中,若论战功,当首推俞作柏。此次与广东方面合击南路之敌,因为国民政府任命李济深为南路总指挥,李、黄、白三人皆不亲自出马,只命俞作柏率广西部队入粤作战,以胡宗铎率一部由上思方向进入钦州、防城,拊敌之背。
俞作柏奉命后,自然乐意出征,因为这是在广西重新统一后,桂军第一次出省作战,他准备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取高州,击灭敌军,让两广方面对他刮目相看,以便提高自己的地位。他虽身为军人,但对政治也颇为敏感。他知道李、黄、白等已决定站到广东国民政府的旗帜下,两广行将统一,而广东此次东征、南讨之战,胜负如何将决定着广东国民政府的命运和广西尔后的发展,战局之关系极为重大。俞作柏部原在左江一带驻扎,奉命后即以急行军赶往玉林。此时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天气酷热难耐,俞部官兵,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其苦不堪言。那些老兵油子们边走边骂:
“打了几年仗,还打不够,又他妈的去打广东南路,当官的真黑良心,也不体恤我们当兵的!”
“广东南路又不犯我们广西,为何要去打他呢?真他妈的怪事——天太热,我的两腿都快出火了!”
“走不动了,哎哟,弟兄们,都躺下歇歇吧,管他妈的打南路还是打北路!”
在秋热的腾蒸之下,士兵们骂骂咧咧的,三三两两找着大树下的荫凉处,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倒下纳凉。指挥官俞作柏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被猛烈的秋日晒得满头大汗,心头象揣着一盆火,他见部队稀稀拉拉的,全不象紧急备战的样子,皱着眉头,那两条粗黑的眉毛拧得紧紧的,一双大眼象要冒出火来。照过去的脾气,他肯定又要挥起马鞭,去揍那些躺下的士兵,大声叱喝着,强行驱赶他们跑路。但是,经过几年的征战,他那火爆的性子经受了战火的磨练,对部下官兵倒颇能体恤了,上下之间感情也渐为融洽,部下对他也由过去的畏惧而变为畏敬了。俞作柏的这点长进,也许是由两个方面造成的,一是他和一切将领一样,视部队为自己的本钱,对自己的本钱当然要爱护;二是他与李、白之间有隙,而且似乎黄绍竑对他也心怀叵测,对于李、黄、白三人,俞作柏表面上尊他们为上官,实则内心不服也不满,他永远也不会甘心居于他们之下,但实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潜心培植自己的势力,来日再论高下。
“报告指挥官,士兵们不肯赶路,行军速度锐减,重办他几个,杀一而儆百,不怕他们不走!”
第四团团长黄超武骑马赶来报告,由于天气酷热,加上怒火,他那脸红得象关公一般。俞作柏却摇摇头,随即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身旁的卫士,说道:
“不,黄团长,请你命令号兵吹号,全军就地休息,你与李团长明瑞,将部队带到前边那片松树林里,我要训话。”
黄团长估计俞作柏赞同他的意见,待部队集合时,便将几名行军拖沓故意掉队的士兵在队前就地枪决,从而起到杀一儆百的威慑作用,以便能加快行军速度,他忙向俞作柏敬了个礼,随即答声:“是。”便策马执行命令去了。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第三团团长李明瑞和第四团团长黄超武及纵队直属部队四千余人,已在那片松林里集合完毕,听候指挥官俞作柏训话。松树林里,清风徐徐,逸散着淡淡的松脂的清香,这些在烈日炙烤之下的官兵们,一进入这凉爽的境地,顿感心脾舒畅。不过,消息灵通的官兵们,早已从黄团长那里闻知,俞指挥官准备在训话后重办几名行军不力的士兵,杀一儆百,以振军心士气。因此他们一进入这松树林中,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深怕被点名出列,丢掉脑袋。因此虽然松树林里比外边凉爽,他们身上的汗水却没少流。
“张得标。”俞作柏果然点名了,而且喊的正是黄超武团那个发牢骚鼓动大家躺下纳凉的老兵。
“有!”那个爱发牢骚的张得标战战兢兢地出列,连头也不敢抬,心想这回八成是没命了。队中几千名官兵,都屏息静气,只待听那“砰”地一声枪响,杀了张得标之后听俞作柏训话。
“你这飞毛腿,今日行军为何落伍?”俞作柏问道,那口气却并不严厉。
“报告长官,不是我敢违抗军令,实在是天热走不动,喝一口水下去,还没到肚里,便都作汗冒出来了……再说,我们在广西打了几年,够吃力的了,为什么不可以休息一下,又要去打广东南路?”张得标也许认为自己反正活不成了,临死前也要再发一顿牢骚,好死得个痛快。他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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