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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见白崇禧推辞,忙爽朗地笑道:“我才没有什么危险性呢,我是军长,指挥的又是自己的家乡子弟,有一军的人保护我,还怕什么?”接着他把两条浓眉一压,颇不放心地说道:“你白健生的脾气我还不晓得,仗一打苦了,你在司令部里能坐得住?恐怕又是出任前敌总指挥,亲自率领一支人马,用你那大迂回的战术,直插敌后,你想想,没有一支精锐的卫队在身边行吗?何况你要指挥的又不是指挥惯了的广西部队,万一顶不住岂不危险?”
李宗仁随手拉着黄绍竑和白崇禧,离开箭道,回到督署院内,李宗仁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对老蒋和他身边的那些人,我总放心不下,俗话说:‘共患难易,共安乐难’,象老蒋这样的人,恐怕共患难也不易。”李宗仁看着白崇禧,说道:“你远离团体,孤身一人在老蒋的司令部里工作,如与虎狼居,我怕他们暗算你呀!你晚上睡觉时,无论如何也要在房子里外放上一个排哨,如要出门,切莫忘带贴身警卫。这些事,等我还要向黄瑞华亲自交待。”
黄绍竑却笑道:“德公,有这么危险吗?”
李宗仁道:“我这次在广州,与老蒋晤谈几次,又和其他人接谈,对老蒋的老底,也略知一些。”
他们又回到督署办公室来,坐下后,李宗仁点上支烟,吸了一口,说道:
“远的不讲,就说这两年多来的事罢。前年初,孙总理改组国民党的时候,据说老蒋连中央委员也还当不上,总理去世才一年多,他就把党政军各种大权抓到了手上。其权力增涨之过程,实得力于权诈的多,得于资望功勋的少。”
李宗仁抽了口烟,摇了摇头,表示对蒋介石的不满:“老蒋的手腕,恐怕连袁世凯也自叹不如!他为了打倒胡汉民和许崇智,便极力拉拢汪精卫、苏俄顾问鲍罗廷和中国共产党。等到他赶走胡、许二人之后,又利用党内一部分反共情绪和西少会议派取得默契,以突然袭击的手段,发动三月二十日中山舰事变,拘押苏俄顾问,打击共产党,并逼汪精卫去国。打倒了汪氏,蒋介石又施展手腕,将其越轨行为嫁祸于一批反共最力的所谓右派军官,拘捕了十七师师长兼广州警卫军司令吴铁城等,老蒋亲自去向刚由苏俄述职回来的鲍罗廷顾问负荆请罪,又向国民党中央自请处分,并通电斥责西山会议派,以取悦于俄国顾问和中国共产党以自固。凡此种种,都足以说明老蒋的才过于德,不能服人之心。”
李宗仁一向崇尚孔、孟的“仁”、“德”,因此他对蒋介石的揭露和批评,无不遵循“仁”、“德”这两个宇的全部涵义。黄绍竑和白崇禧听了,也都点头表示赞同。李宗仁又道:
“北伐的前途,尚难逆料,以老蒋的手腕,他会处处保存自己的实力,而消耗别人,即使将来北伐大功告成,恐怕我等也休想与他分享革命之功劳。”李宗仁说着,看了看黄绍竑一眼,说道:“我和健生都到前方去了,以我军无坚不摧之战力,或许能够打开一个新的局面。季宽留守老家,担子也不轻呐,好在李任公留守广东,以任公和我们的关系,加上他又是广西人,将来两广的局面恐怕是很乐观的。”
黄绍竑和白崇禧都会心地点了点头,他们当然都明白李宗仁说的“乐观”是指的什么意思。
“听说东兰县出了个韦拔群,他从广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里学了一套共产党搞农民运动的办法,正在闹共产,季宽对这个事切不可掉以轻心。”李宗仁又说道。
“我已令刘日福派龚寿仪团前去查处了。”黄绍竑说道。他讲的刘日福,便是在百色时曾包围马晓军部,将黄绍竑俘虏过的那位广西自治军第一路总司令。在李、黄、白打败陆、沈之后,刘日福自知不敌,但又怕黄绍竑、白崇禧报当年被缴械之仇,只得率部向李宗仁投降。李宗仁即委刘日福为旅长,仍令其驻军百色。
“广西是不能乱的!”李宗仁加重了口气,“我和健生在前方,广西稳固,我们便能进退自如。”停了会,他对黄绍竑道:“俞作柏这个人,脑后有反骨,是我们桂军中的魏延,过去为了打倒陆、沈,不得不用他,现在削去他的兵权,恐怕他不会甘心!”
原来,俞作柏一向与李宗仁、白崇禧不合,与黄绍竑也是貌合神离。在桂军中俞作柏是一员晓勇的战将,能征善战,在李、黄、白统一广西的征战中,所部将领,俞作柏战功最大,这次率军进击广东南路,又所向披靡,大获全胜。
李、黄、白对此最是放心不下,深怕俞作柏尾大不掉,有朝一日谋反。因为俞作柏能战,如果让其领兵出征,出了广西之后,恐怕更难以驾驭。因此,他们考虑再三,在编组北伐军时,李宗仁率领出征的共有四个旅长:第一旅旅长俞作柏;第二旅旅长夏威;第七旅旅长胡宗铎;第八旅旅长钟祖培,官兵共二万余人。但李宗仁却不让俞作柏领兵出征,以其表弟李明瑞代俞作柏旅长之职,又将俞作柏部的营长俞的胞弟俞作豫调到夏威的部队里当团长,俞作柏本人则调新成立的南宁军校当校长。这样,不但俞作柏被剥夺了兵权,便是他原来带的部队,也被编散了。俞作柏怒愤填膺,以不就南宁军校校长职进行抗议。后来,李宗仁、黄绍竑作了点让步,同意俞作柏带他当营长时的那一营基本部队到军校去。俞作柏只有这几百人枪,他们不怕他造反。俞作柏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到南宁军校就职。后来,他到广州去观光,会见了苏俄顾问鲍罗廷,与鲍罗廷长谈,受到些启发。回来后,黄绍竑组织广西省政府,他要求出任农工厅厅长,李宗仁、黄绍竑最怕的是俞作柏带兵,农工厅厅长无兵无权,为了安抚一下俞作柏的情绪,他们便答应了。鉴于这些情况,李宗仁在率兵北伐之前,当然对俞作柏是不放心的。
李、黄、白在办公室又谈了一阵,副官进来报告,宴席已备好,请他们到餐厅入席。这是黄绍竑特地为李、白二人饯行而举办的宴会,出席者除李、黄、白三人外,尚有李宗口率领北伐的第一路指挥官夏威,第二路指挥官胡宗铎。李宗仁原来的参谋长黄旭初,在部队整编时,被任命为第四旅旅长,驻军玉林,没有参加北伐。第七军的参谋长白崇禧因升调作了总司令蒋介石的参谋长,第七军的参谋长由黄绍竑推荐其同窗旧友,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一期的王应榆出任。王应榆原为矿务局长,此时尚在贺县八步的锡矿工作,没能赶来。此外,出席宴会的还有李宗仁的夫人郭德洁,她担任广西学生女子北伐工作队队长,率队随军出发服务。
正当黄绍竑设宴为李、白等出征饯行的时候,俞作柏也在南宁他的家中设宴为他的两位部下和手足饯行。俞作柏已有几分醉意,他那双大眼红红的,象燃烧着的两团火。他的表弟李明瑞和胞弟俞作豫,坐在桌旁,默默地喝着酒,那火辣辣的桂林三花酒,象一根划燃的火柴,在喉咙里燃烧,点着了他们心头郁积着的愤懑的火,把他们的脸映得通红。俞作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象往炮膛里装填一枚炮弹似的,狠狠骂道:
“他妈的,李德邻太不讲交情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想当初,老子看他为人老实,才带兵跟他上六万大山。这些年,东征西讨,流血流汗,舍命为他打下了江山,他却将我兵权削去,挂个闲差!”
俞作柏又斟满一杯酒,一仰脖喝干了,继续发泄着胸中的怒愤:
“李德邻是想要我的脑袋,他妈的,看着吧,到底是哪个的脑袋先落地!”
俞作豫大概觉得哥哥的话说得太露骨了,忙提醒他道:
“哥,我和明瑞表兄都北伐去了,你一个人在广西,可要多加小心呐。”
“怕个鸟!”俞作柏瞪着那双火红的大眼,捏着手中的杯子,“总不能打下江山让他们坐,这份家当,有我的血,有我的汗,我坐不上,也不能让他们坐得舒服!”俞作柏接着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叭”地一声,那杯子立刻粉碎。“老子要他们的家当象这杯子一样!”他狠狠地骂道。
俞作豫见哥哥正在火头上,又多喝了几杯,知此时劝说他也不会听,只得和李明瑞两人低头喝酒。俞作柏摔碎了手中的酒杯,仍不解恨,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房子里踱步,脚上的皮鞋踏得地板咚咚直响,似乎要把地板踩出无数的窟窿,才消得胸中那一大团怒气。他踱着踱着,忽地冲进里边的房子,提着一支驳壳枪走出来,咔嚓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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