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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段老爷,这些天闷在屋里闷豆芽似的不出来,快跟养胎的二姐一样了,段章氏见他躺屋里脸色也不好就疑心他病了,过去问他咱们叫个大夫回来瞧瞧吧?段老爷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好着呢!”
你好着干嘛不出屋子?
段章氏不明白了。吴老爷到段家来是多好的机会,段老爷跟他是亲家,段家最有资格跟吴老爷套近乎的就是他!趁着这会儿巴结好了吴老爷,说不定老太爷一高兴还让他回去管铺子呢?
要说如今家里顶梁的是她儿子,比丈夫当家更好才对。丈夫还有个小情啊什么的,儿子可是自己的。段章氏以前自然是这么想,可如今……
她叹了口气,所以,还是段老爷当家她才能过得舒坦些。再说段浩方往家拿钱,自然是给他媳妇,她跟二姐不说是冤家对头也差不多了,以前是她拧着二姐的劲,二姐还算乖顺听她的话,现在她让婆子到二姐的屋子问月钱的事,二姐连门都不让婆子进,说她如今正养胎,日后再说。以前二姐几乎天天给她加菜,小灶做菜前她也会亲自过来给她报一遍菜名,顺着她的意思减菜加菜,现在是没有了。小灶是加菜,但只加给段老爷、段浩平、段浩方和昌正、昌伟、昌福三个孩子。她让人去跟二姐说想吃什么,人照样到不了二姐跟前就回来了,还是那句话:她要养胎。
所以她现在只有大灶的菜能吃。大灶跟小灶是一回事吗?就大灶每顿端过来的那两道清汤寡水的菜和白水煮面条,那是人吃的吗?
段章氏初时赌气,不肯吃,就想看看等她饿病了她再找儿子告状!她饿了几顿后,见着段浩方就总是把话题往小灶上引,抹着泪道:“……我是真没办法了,现在我连想吃个腊肉都不行了。”
她哭得可怜巴巴的,儿子却一脸不耐烦,敷衍的笑着对她道:“娘想吃腊肉,我使唤人上街去给娘买。二姐的胎不稳,大夫让她不要下床,我也这么跟她说的。或是她一时顾不上吧,娘不要跟她计较。”
她见儿子如此轻描淡写的,不忿道:“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哪里就能累着她了?我看这小灶专就是她一个人的!旁人想用都不行!她花的还不是我段家的钱?那灶下用的柴买的菜肉难不成都是为她一个人买的?”
儿子听了这话却皱眉,道:“娘你说这个我可不能答应!小灶的火是一直都没停的,这个我知道!昨天晚上大哥半夜想起来非要吃烙饼卷菜,还不是赶紧给他做了?照娘的意思,是说二姐专跟娘过不去了?”
段章氏当然就是这个意思,可她这么跟段浩方说,他却根本都不信,她又拉着他哭,他连听都不愿意听就走了。
这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段章氏捶着心肝骂段浩方没良心,更加怀念以前段老爷当家的时候了。
可现在跟以前真是不一样了,段老爷不肯出去,她也不敢狠劝,只是坐在他旁边发呆,拿眼睛充满渴望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出去跟吴老爷亲近亲近。见他没个头痛脑热的却裹成个包子状窝在床上,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他这是难受生病了。
大老爷二老爷天天的跟吴老爷在街上酒楼里‘巧遇’,回来了老太爷又今天得了幅字明天得了个宝贝的抓着吴老爷不放,一来二去的天天见吴老爷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二姐不高兴了,带着张妈妈和红花侍候吴老爷洗漱时道:“爹,你天天这么喝可不行!身体都喝坏了!那些没意思的人跟他们应酬什么?”
吴老爷翘起两脚由着自己家的姑娘收拾,喝得烫红的脸上挂着一丝笑。
二姐见他不说话,就让丫头婆子们都下去,自己捧着加了醋的温白开水给吴老爷喝,坐下道:“爹,你要是想着这几天跟他们套了近乎日后我的日子就好过了,那就趁早打消了这个主意吧!段家的人,个个都是白眼狼!”
吴老爷见二姐嘴一撇眉一挑这样说,憋不住笑了,逗她道:“照你这么说,段浩方也是这样喽?”
二姐听了倒不像吴老爷以为的那样替段浩方说话,她凑近他小声道:“爹,我一直想问,荷花的事怎么说的?她人呢?”
青萝回去时那旧宅里只剩下傻孩子和那看门老头了,荷花人却不见了。她赶着回吴家屯报信就没多问这个,在吴家也没顾得上去打听,回来了她跟二姐一说,二姐心里就记着这件事了。她不去问段浩方,只转过头来问吴老爷。
吴老爷眼睛也不看她,像是这事根本不值得一提似的道:“哦,你说她啊,我给她接回来了。”
二姐眼一瞪:“爹让人去接的?爹是听了青萝说的才去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吴老爷已经歪在床上打呼噜了。二姐叹了口气,把他的两条腿抬上床,又给他脱了外裳盖上薄被,确定桌上的水壶是满的,屏风后的马桶是空的,窗户关上灯熄掉才掩上帘子到了外屋,见青萝正在铺床就交待道:“我爹喝了酒,夜里可能会渴,你记得让他喝温水,不能喝凉水。”
青萝说:“奶奶放心,我知道。”她送二姐出门,二姐在门外听着她把门栓挂上才走。
回了屋段浩方正在里屋坐着等她,看他的样子也是洗漱过的,见她进来就放下手中的账本迎过来道:“爹睡了?”然后扶着二姐的后腰引她坐到床上,绝口不提二姐下床跑去侍候吴老爷的事。
二姐靠在床头,看他收拾账本,等他上来了才靠过来轻抚着二姐的肚子说:“今天吐了没?”
她摇摇头说:“我都好多了,这几天都没吐,吃得也挺好的。”他笑着扳过她的脸就着灯看,说:“我瞧瞧,脸色是好多了,就是不见长肉。”
他搂着她的肩,两人的手一起放在她微微有些起伏的肚子上,他说:“这孩子没出来就折腾人,必定是个调皮的。”说着伏下身在她的肚子上亲了口,说:“出来以后我再教训你!让你不老实折腾你娘!”
二姐让他逗笑了,伸手轻轻摸他的脸。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吹灯睡觉。躺下时他说:“你要是夜里想吐就叫我,木盆和草灰都在床下,不要自己忍着!”
她点点头,他给她掖了掖被子才睡。
看着躺在旁边的他,二姐心里不是没感觉的。段浩方在她心里就像是切成两半的人。
荷花的事她几乎可以猜到必定是他将荷花送回吴家的。虽然现在人人都说成是李婆子污攀她才会说是荷花害了那个孩子,可二姐心里清楚,这里面的事说不定……不,应该是真的。除了荷花为什么这样做搞不清楚以外,其他应该都是真的。确实是荷花教唆或摆布一个孩子害死了另一个。
荷花是吴家给的,因为她的缘故段家死了个孩子,先不管段浩方对这个孩子有多少感情,二姐知道他至少是个不肯甘心吃亏的人。若是荷花没根没梢的,可能他会打死她,会让人卖了她,会折磨她,反正他总要找回来点什么的,他不会把这个给咽了的。
今天她问吴老爷也是试探,若是吴老爷清楚明白的跟她说,那她就不这么想了,可吴老爷偏偏说得含糊,这就表示段浩方确实借着荷花这个事向吴家要了什么。
二姐翻了个身,背对着段浩方。他的手几乎是立刻就伸了过来,轻轻搂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她知道,他怕她睡觉趴着压着肚子,这些天晚上几乎都要醒好几回看她的睡姿帮她翻身。
就是这个让二姐不知道要怎么去想段浩方,她只能把他切成两半来看。
一半的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能够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另一半的他也是一个顾家的知道保护妻儿的好丈夫,最让她喜欢的一点也是这个。在他眼中并不是他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是重要的,他只把她和昌伟、昌福放在心上了。
这次的事让她明白,他不会不管她和孩子。他的这种坚持更多的是基于礼教或制度,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元配正室,所以他不论如何都会维护她。甚至不必他去想,他就这样做了。
老实说,这比感情更让她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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