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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像死人眼睛一般的幽潭,骷骷地发着干瘪的光。没有风波的水面平镜似的寂静一片,但是简韶知道,站在潭边终究会有晃神的一瞬,然后跌落、被吞没。即将到来的危机永远比危机更折磨人。
何明行折返回来打圆场,不疼不痒地揭了过去。她看着那个女生,突然笑了笑。
第一堂课很快打铃,合堂教室里塞的满满当当,简韶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并没有人和她坐在一起。
晨光熹微,在卡其色的落地窗帘旁缓慢地浮动,讲台上的女老师带着麦克,正在讲时政新闻中的人文关怀,台下黑漆漆的都是头顶,各自散漫地玩着手机。
简韶握着冰凉的钢笔,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在一切快陷入麻木的朦胧中时,简韶感到轻微的力量,从腹部传来。
极细微、极轻柔,那是一种复苏的生命的力量,正轻轻地,由内而外地击打着她的腹部。
僵硬着手臂,简韶极为缓慢的,张开手掌,抚住腹部。
十指连心,温热的感觉从指腹一路传到心底。
简韶后知后觉,是胎动……
十二月底的清晨,在满是陌生同学的合堂教室,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生命。
这个小怪物和她一样古怪、多余、不被期待,它吸吮着她的血肉,正在慢慢地长大。
简韶难以言明,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在她孑然独行的二十多年里,第一次有一个生命和她如此贴近,以近乎捆绑的姿态与她同生共死。
好宝宝,她默默地想,眼睛反复眨着,遏制着酸涩的湿润。
听说胎儿能感知到母体的情绪,你也知道我的心情吗?
简韶又摸了摸小腹,紧接着,它动了一下,像在回应。它在安慰她吗?
我没事的,她想,我没事的。
﹉
晚上隋恕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马南里的路灯落下昏黄的光晕,街上空空荡荡,他开着车,看到海棠枝丫后的卧室亮着微薄的光。
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是风声。平城是一座昼夜温差极大的风城,黑夜寒冷而漫长。
隋恕坐在车里,听着窗外的风声,静静地注视着黑暗中那一点莹莹的亮光。
那一扇窗后有一个女人,给他留了一盏灯。隋恕记不清前几晚她留没留,或许她是留了的,只是他心中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数据,未曾注意过。
在楼下静坐了一会儿,隋恕把车倒进了车库。
平板电脑没关,上面是师弟发给他的聊天记录截图,有人拍了白天的视频,还有自称是知情人的学生爆料,有关简韶的瓜在平戏各个小群里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平大。
隋恕脱下大衣,在黑暗中走向卧室。
屋里听不到风声,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萦绕在暗光的居室里。
女人居住的地方,多多少少会有香气。比如他注意到花瓶里飞燕草今天换成了淡紫色的绣球。
小夜灯乳白色的光晕里,隋恕看到床帘后拱起的轮廓。简韶背对着他蜷缩着,散下来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
他拿对自己最无关轻重的,作为某种交换,其实说成诱饵更合适。
因为世上所有人在坚定不移奔向某个方向时,都不是因为得到,而是因为看到。
看到这样的生活,有谁会愿意再坠入曾经那个灰色的世界?
但是他明明可以用更温和迂回的手段。
他可以做的再委婉一些,不那么简单了当,哪怕这是对他而言最省事的办法。
凝视着简韶的背影,隋恕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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