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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那紫袍公子作别后,白衣一行人接着闲逛了大概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走了约莫三五里路,便就转身打道回府了。许是因为快要入冬,天黑得早了,待白衣一行人折返回殷家宅院时,天边夜色已浓,似与午夜时分已无多差异。
入院内时,披着了绵裘衣的管事老黄上前与众人招呼,说老爷已经先上床休息了,说有什么吩咐尽管与他讲,还说浴堂里已烧好了热水,各位可以先作沐浴,再好好歇息。众人便颔首,依着老管事的话去做了。
殷家宅邸虽不大,但供人洗漱沐浴的浴堂倒是有三间:一间供家中男眷一间供家中女眷一间供宾客贵人。三间浴堂大小不一,但浴堂内家具器皿都相差无几,装饰亦是同样考究,也皆摆设有不怕水渍的石雕玉器,看上去很是典雅有味。若是堂中浓雾弥漫,那便是更添几分仙境之感。
说来,如今天下,除了富贵人家自有浴堂之外,在那雍华国的国都雍阳城中,也是有不少供百姓洗浴的公共浴肆。这些公共浴肆自然不是免费,但一次也就收上十来个铜板的模样。这般低廉实惠的价格,再加上那浸泡于热水中温暖惬意的感觉,对于那些在冬日寒风里做工了一整天的的工人农夫们来说,无疑是相当具有吸引力了。
白衣抬眼,望向那正缓缓朝着女眷浴堂走去的兰裙女子。
女子似有微微侧脸,冲其一瞥,却又很快回过了首去。
是幅如鲠在喉却又欲说还休的模样。
白衣眨了眨眼,没有多言。
他只是伸手接过老管事递来的毛巾木盆,拱手谢过后,便孤身一人步入了宾客浴堂中而已。
亥时,回院室。
自浴堂出换上了一身素色便衣的王满修边用毛巾擦拭着尚有湿漉的青丝,边信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路上,他与正巧也自男眷浴堂出的殷少打了个照面,彼此颔首示意,却不多言——或许是因为时辰已晚明早又都得早起的缘故,两人的神色乍一看上去皆有些困乏模样,便也就没有再寒暄几句。
拐过走廊角落,步至他这几日间愈发熟悉的红木门扉前,推门而入。
一阵清风迎面吹来。
卧室阴凉,而他身上尚有热气,自是很惬意了。
王满修抬眼打量了眼屋内摆设,见无一异样,便又望向了窗前桌台——那四四方方的木桌台上倒是有些不同。今早白衣出门时,桌上还是空无一物干净得很;可此刻,那木桌上却是多了一沓乳白宣纸,一支狼毫毛笔,与一盘已是研磨好的黝黑墨水。
这自不会是因为家中来了不速之客的缘故——哪有只放东西而不取一物的江洋大盗。这笔墨纸砚,是先前饭后王满修拜托管事老黄所放,言是有些事情想趁着明早出行前写上几笔,再记录一些这西域中所见所闻,也好让腹中墨水有些用武之地。毕竟,在他还身处萍水郡时,可是手里天天握笔的;而此行到了孟岳后,已是好些时日一笔未动,实在是有些手痒了。
白衣转身合上卧室门扉,慢步至桌前,点亮窗前油灯,抽出木椅,拂衣坐于其上。
铺开宣纸,四指握起毛笔,轻沾水墨。
便是笔走龙蛇了起来。
不过,实际上,王满修的笔势不算怎么龙飞凤舞,其形其势,虽有潦草眉角,但大致上还算遵循楷书字形,一板一眼,可谓拘谨中不失狂放亦可谓狂放中不失拘谨。王满修自知自身书法算不得上乘,这与其少时只钟情于奇门而轻文化有关但随着年纪与阅历的增长,他是愈来愈觉得比起一剑开天门来讲,一笔定乾坤的感觉,更要惬意些许。
约莫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提笔收手,将桌上那三张已有密麻墨迹的宣纸小心平放在了一旁。
抬眼,望窗外。
望那已无人烟的近水亭台,望那依旧盛开的池塘睡莲。
微微眨眼,侧身瞧向放在床头案桌上的那件俗物。
它金光熠熠,它说俗也不俗。
思忖片刻,便是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再沾墨水。
明明这回只是写了不到一纸的笔墨,却是花了他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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