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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自然哭叫挣扎,众女真兵大笑为乐,丝毫不以为意。偶尔有的年轻女真出手虐打奴婢。还会有老成者出来制止。这却不是什么仁道,乃是将这些奴婢都视为自己的财物,如同牲畜牛马一般,怎肯自己打坏了?
师还途中,又去达鲁古城治下实里馆女真部落耀武扬威一番。据娄室说,阿骨打起兵之时,亦曾向这个部落征调兵力参战,但实里馆女真系辽籍甚久,不敢轻易作反,又不愿意和同族自相残杀,因此采取中立立场。现在阿骨打获胜,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了,只是虚声侗吓一番。实里馆部便乖乖俯首称臣,并献出资财若干,阿骨打这时便现出其豁达大度的一面来,将实里馆女真亦编成猛安,仍旧由其大人孛堇为首领,只须以后赴战时出兵就是。
五天之后,女真大队回转来流水旁的故地,当即在部落中掀起一阵欢喜的狂潮,而阿骨打将此战的虏获和实里馆女真所献的资财悉数拿出来分给众人,益发令各部归心。趁此时机,阿骨打将女真原有的猛安谋克编制成为较紧密的军事组织,定制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并任命此战中有功及素有威望者分别统领;又用此战虏获的金银打造金牌和银牌,交给新封的猛安和谋克们作为信物,从此女真传令用的信牌算是不用再刷金漆了。
马扩在此亦与苏定重见,虽只相隔数日,然而二人说起别来情由,却都明白,就从这一战发端,塞北万里疆域上便要掀起一场极大的风雨来,至于何时平息,以何种方式平息,却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苏定在北地数年,这里已经建起了鸽站,当即用密码将马扩所见的宁江州一战战情书写下来,飞鸽传与盖州的花荣知晓,至于如何攻取苏州和盖州,则花荣早有筹略。
之后一连三日,女真全部都处于喜悦之中,路人遇见俱都满面欢笑,许多人更喝得醉醺醺,营地中酒气冲天。只是人若喝醉了,旁边同族便用绳索捆缚,待其醒来方解,道是女真醉酒常闹事杀人,虽亲父母亦不辨,惟有捆绑而已。到了三日头上,忽然有人来请马扩,说是有契丹人来献款纳降,郎主请他去观礼。
马扩心中暗惊,估不到女真兵势如此之锐,而契丹亦如此不堪一击,一战之下,不过小败,居然就有人来献款纳降了?他正要随来人前去,忽的心中一动:“即便是契丹有人来献款,为何要我这个外人在场?此亦不是什么敌国大礼,何用外人观瞻?”
他身系高强的使命,凡事亦多想了一层,越想越觉得不对,这阿骨打莫非是有意将他这南朝人作个幌子,来要挟对方的使者么?虽然未必如此,然而不可不防。
马扩即入内更衣,出来时已经换了女真的皮裘外衣,用一顶皮帽裹着头,再加上脸上抹着厚厚的油脂防冻,猛一看上去倒有几分象女真人。那使者不知其意,见状却笑,称赞他甚有女真之风,马扩亦笑而不答。
女真居处甚为简易,即便阿骨打这里是方圆数千里生女真部落中最强一部,其公共建筑也只有一个大窝棚,周围密密植着柳树,顶上苫草盖着,下面烧着大火炕,众女真孛堇团团围坐,阿骨打坐在当中,对面一个使者单膝跪倒,正在那里说话。
一见马扩进来,却换了装束,阿骨打先是愣怔,微微点了点头,随手示意马扩在近门处坐下。却听那使者以契丹话说道:“……我部大王夔离不自来仰慕太师豪雄一世。今闻太师举兵击辽,师必克捷,因遣小人来献白马一对,以为贺礼。”
阿骨打不动声色,一旁粘罕却道:“你家大王夔离不,我当年亦曾见来,自是英雄人物,曾勒兵追击马贼至我境上,今既来纳款,甚是美意,只是你家大王自己为何不来?”
那使者显然是巧舌之人,正要解释时,粘罕挥手将其打断,喝道:“铁骊部与我毗邻,若不从我,便附契丹。近日闻你家大王颇受辽主宠信,以封作大帐铁鹞子详稳,正是位高权重,岂有一闻我家起兵。便即来投之理?你今次来,必是有诈!”
马扩听见粘罕这般说,猛地省起:“临行时高相公数塞北人物,曾说过那奚人铁骊部王子萧干与他相熟。如今这前来献款的亦是铁骊部大王,二者莫非有甚干系?粘罕又说此人曾勒兵追击马贼至女真之境,这益发说的象了,只是为何称作夔离不?”一时不得要领。
那使者见粘罕作色,却不如何惧怕,大声用契丹话说了几句,语速甚快,用词亦较为冷僻,马扩的契丹话水准只是和女真话一个层次,这便听不大懂了,依稀晓得这使者是在为那夔离不辩护。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一时。阿骨打忽然将手一挥,粘罕即时闭口。只听阿骨打向使者道:“远人来投,又赠我白马,自当谢过,只是若要议款,为时尚早。若你家果然有意时,我自当于鸭子河旁观之。”
那使者一听“鸭子河”三个字,脸色顿变,不复昔时从容,反而帐中女真人皆有些嘲讽之色。谈判至此已经进行不下去,那使者勉强行礼,便被送出。
待使者去后,吴乞买大笑道:“这厮,还道我不知辽兵已至鸭子河畔,那夔离不亦在其中,在此弄甚言语,煞是可笑!”众女真人俱都大笑不止,声音震得顶上覆盖的苫草簌簌发抖。阿骨打亦笑了一会,招手示意马扩近前,道:“也力麻力,你怕在使者面前露了相,叫人知道你南朝人与我女真有来往,那契丹多半会责难你南朝背,因此换了装束,是也不是?”
马扩被人叫破心事,却佯作不知,只说是入境随俗而已。阿骨打笑而不言,粘罕便道:“也力麻力,是我提议叫你前来,俾你知这使者来此之事,你可知那夔离不,当日与你家高相公亦是相熟?”
马扩暗凛,果然是此人!忙问道:“果有此事?我只听相公从容说及,在塞北曾识得一个奚人王子,唤作萧干的,却不曾听过什么夔离不。”
粘罕笑道:“萧干是汉名,他自有契丹名,便是唤作夔离不,自来北的大人皆有汉名与本族名,汉名乃是典籍所书尔,我等各族皆以本名相称,无怪你不识得。此人前年奉辽主之命,为铁骊部之王,复作了铁鹞子军详稳,听闻甚受宠信。只他那铁骊部更在我部之北,如今我这里一旦举兵,他入辽之路便绝,如何不来向我献款?只是却未必真心罢了。”
马扩方知其意:“郎主与诸位郎君唤我来,敢是因这萧干与我家相公有旧,欲知其详乎?”再回想一下适才的对话,好似辽国又已派兵前来,双方开战在即,这萧干亦在军中,因此女真人要确认一下,萧干与高强的关系。
果然粘罕点头道:“也力麻力,你甚知我,我亦不相瞒,你家相公连年将货物南北贩运,间关万里,中间岂无辽国大人为之遮掩?那萧干地与我接,本人又在南京作详稳,南北之道尽皆可通,兼又与你家相公素识,我意此人或便是中人。当日与你家相公既然有约,又承相赠许多兵甲,自不好轻易坏了誓约,故而要寻你相问端详。”
马扩已知又将大战了,却笑说高强与萧干只是泛泛之交,这南北货运并不与他相干。
阿骨打见说,点了点头,忽地站起身来,手中一根木杖一挥,喝道:“契丹闻知宁江州陷城,今已遣兵来攻我,闻说已至鸭子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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