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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由穿越者前辈梁公,在百年大征拓中,所一手创立的天朝-宗藩体系;按照距离远近和影响控制力的范围,自然而然的演化成三六九等的区别。最重要的第一序列,是隶属沿边六大都护府的诸侯屛藩。
可以与之类比的,还有海东、扶桑、林邑等一干,已献土内附的传统藩国。其次,是寄付在六大都护府名下,数十个大小都督府所辖制的大大小小臣邦藩属,既有分封的唐姓诸侯,也有归化的土族势力。
最后,才是由唐人后裔在遥远的域外之土;所建起来的一系列城邦属国,虽然也有藩属之名;但实际上的影响和控制力就鞭长莫及。通常更多是通过沿袭了上百年的宗藩-朝贡制度,进行羁縻和间接影响。
作为硅霜王朝大月氏国的故地,吐火罗国则源自南下入侵的,游牧民族嚈哒人(白匈奴)后裔与大月氏遗民;所构成的半游牧半定居国家。因此当初,虽然有世袭的国王叶护,但更像松散部落联盟共主。
在西突厥汗国崛起之后,吐火罗的王统也就落入了,西突厥王庭的阿史那氏分支手中。又经过了西突厥内部的诸多分裂聚合,再度独立出来之后;当地已经混杂了诸多不同源流的族群、部落,以及城主。
因此当大唐的影响力,随着被征服西突厥各部的脚步,拓展到了吐火罗之地后;也顺势在此建立起大月氏都督府,及下辖二十四州的名目,封其君长为都督,酋首为刺史、将军;就此纳入中土朝贡体系。
自武德、贞观年间,一直朝贡到了开元、天宝;但当地的格局并未因此改变多少,直到梁公开启了漫漫西征。作为大唐王师进入五方天竺之一,北天竺的必经之地,吐火罗国也受到了梁公的整顿和经营。
不但以劳死数万战俘和叛乱部众为代价,重修了四通八达的道路和驿站、哨垒、烽燧;还在吐火罗各地修筑了,大量的军城镇戍;就地编户齐民,招徕流亡屯垦;以为后续征服五方天竺的转运输送所需。
因此,随着大唐征拓五方天竺的战果累累,大量本地的部落子弟,城镇贫民,也争相加入到南下的城傍、义从序列;成为了大唐在天竺世代征战不休的马前卒。也变相瓦解了,那些土族贵人头领的统治。
因此,在一次次自下而上的哗变冲击,以及轻而易举被扑灭的叛乱之后。残存下来的吐火罗贵族酋首们,也基本被驯化和顺服。要么就此分散领地和家业,以朝见天子为名护送前往长安做一个安乐寓公。
要么,就是带着家族成员和核心部众,离开贫瘠的故土。南下征战如火如荼的五方天竺,用刀兵与血火重新开拓进取;成为大唐在当地攻灭的列国废墟中,扶持起来的城主、邦君等新兴的从属势力之一。
而他们留下的空白,则被来自河中、安西各地的移民、部帐所填补;也带来东土先进的农耕、放牧、铸造技艺和优良物种。历经百年经营和发展,才形成现今吐火罗大月氏都督府,二十四州诸侯的格局。
而且,相对被视为苦寒贫瘠之地的过往,如今随着五方天竺的逐渐平定,大量财富与人口、物产,往来于天竺与东土唐之间;作为传统丝路的重要支线,吐火罗也受益良多,形成了好些繁茂的商业城邑。
因此,历经许多代人的演变之后;除了在长安遥领的大月氏都督,还是当初引兵勤王、赴难中原的叶护血脉之外;吐火罗故地的整个中上层,几乎都被换了一遍。但也多少埋下后续的一系列争端的根源。
这次发生继承变乱的,就是横跨二十四州的汉楼州和佛敌州、盘越州之间,一个本地大诸侯蓝氏的领地。蓝氏祖上源自河中,已定居化的乌古斯突厥别种;世代生聚的蓝氏城,曾是汉代古国大夏的故都;
直到百年前的大征拓,随军举族迁徙到吐火罗。又在平定当地土族、蛮夷和征战天竺中出了大力。遂以故城为姓氏,受国朝册封为乌湿波候。当地人称之为蓝候国,号称地广千里,城邑数十、控弦数万。
事实上,作为吐火罗当地屈指可数的诸侯大藩之一,蓝氏不但在两京的宗藩院,拥有中环代议的一席之地;在京师大学和安西大学堂,同样拥有一干求学的子弟。在朔望日的大朝上,也是站在殿内之序。
当然了,对于这种程度外域藩属的内乱,也不可能坐等万里之遥的长安、洛都朝廷,直接进行裁定或给出处置意见;作为安西都护府本身,就拥有某种临机处断的权益。但在通常情况下不会轻易的介入。
而是会先观望上一段时间,以为调查内乱和冲突的各方,是否存在违背宗藩体系和朝贡制度的倾向。包括但不限于叛离自立、僭称尊号;以夷代夏,雀占鸠巢;破坏礼法,毁弃教化等一系列的悖逆罪名。
由此,派出武装护卫的使团调停各方,或是直接进行武力干预;乃至发兵攻灭其中一方或是各方势力、派系,重新扶持一个足够忠诚和尊王攘夷的主君。就如一百多年前的高仙芝等,动辄灭国的先代都护。
当然了,自国朝的宗藩-朝贡体制建立以来,除了最初的那段动荡年代外;需要安西都护出兵的例子,已极其罕见了。因为,在某些野心分子引火烧身,妄图挑战天朝威严之前,就先被周边势力合力摁死。
但也因为这些地方,要么距离天朝核心领土太远了,要么就是出于荒僻贫瘠之地;缺少足够用兵干预的价值。因此,朝廷也没法像四夷九边、诸塞屏藩那般,维持有效的约束;令其矛盾冲突不至扩大化。
事实上,在岭西诸侯、外藩的历史当中,也不是没有发生比蓝氏内乱,规模更大的冲突和纷争;但这一次蓝氏的内乱,导致了吐火罗境内,传统朝贡和通贸的商路中断,这就给了安西都护府介入的理由。
而此时此刻的江畋,就以随行特别咨议的身份,混在其中一路特遣的调查使团中。或者说,这是他专程给自己编排的马甲,所委派的任务和使命之一。因此除了安西副都护杨袭古外,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根据好几路越过葱岭群山,前来报信的人宣称,这场变乱来的太过突兀,也毫无征兆就爆发了。当代的君候蓝明德,在一次带领家臣游猎当中,突然暴毙;结果,身边的家臣和卫士就分做数派相互攻杀。
在当场乱战和厮杀中,死了许多人之后;一些逃出来的强力家臣或是部酋,就在自己的居城和分领、采邑内举兵;宣布拥立一位蓝氏近支子弟,向着乌湿波候国的首府归远城进兵。如今已打成一锅乱粥。
而江畋之所以派人(自己)参与的理由,则是在这些信使的报告当中,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有当夜逃出来的幸存者宣称,在君候蓝明德暴毙现场,目击到多具被吸干血液,开膛破肚,死状惨烈的尸体。
因此于情于理,安西都护府都没有理由拒绝,江畋以妖异讨捕大使,兼巡边御史的身份,派出专门调查人员的要求。只是,具体前往调查的那名里行院从事身份,被江畋本人借机顶替了而已。
而相比位于天山脚下,相对地势平坦而开阔,途径大片沙海边缘、稀疏草原和绿洲城邑、戈壁荒滩的丝路北线;沿着于阗——祁连大道,前往吐火罗的丝路南线,显然要更加崎岖和艰难一些。
尤其是沿着孔雀河上游过了东铁门关,进入葱岭山地之后;无穷无尽的雪岭群峰,终年不化的高山冰川;仿佛永远走不完山脊、坡地和山沟、峡谷,荒凉而贫瘠的镜像,始终充斥着大部分行程。
与北线的烈日黄沙、大漠漫漫的干渴热风截然相反;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石头,各种风化侵蚀与地质运动,所造就无所不在的料峭悬崖、嶙峋巨岩、石堆、乱石摊;在风中呼啸出亘古的呜鸣声。
但往往一走就是很长一段距离,都不见丝毫的人烟。唯有偶然奔走在岩壁之间,啃食着石隙中顽强生长的稀疏植被,大角盘羊和尖角岩羊,黄羊和鼠兔之类;才会稍微打破一些死气沉沉的氛围;
唯有在上下山的路口或是折转处,才会见到被刻意堆起来的人畜骸骨,所充当的某种警示标志。没错,这里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瓦罕走廊,也是中国与阿富汗唯一接壤的狭长陆地边境和通道所在。
哪怕到了现代社会,也不乏危险和的地带。大部分区域都被高海拔的冰雪覆盖;一年只有七八九三个月适宜通行。而这一路上的最大风险和威胁,就是来自变幻无常的高山气候和多发地质灾害。
突发的暴雨山洪,骤降的冰雹,山崩和泥石流;还有偶然的冰川消融,所带来的地貌骤变;无不在威胁着深入其中的行旅和商队。但好在江畋随行其中,顺手提前预警或是化解了绝大部分灾害。
甚至,连遭遇的山崩地裂,也无法阻止这段行程。在探路的向导发现之前,足以阻挡行程好几天的巨大落石;或是山洪冲击出来的硕大沟壑,就已然被不知名的伟力,所提前击碎、清空或是填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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