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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将军见她三人皆是目瞪口呆,不能觅言辩驳,更是得意洋洋,咳嗽一声,又道:“这头顶之物,白银狸鸟的塑像,那是万万换不得的。它动与不动,闹与不闹,只凭一番欢喜暴燥、依将自己的心情罢了,与我何干?”嶙峋白骨之上,偏偏作出一番古怪神情,便似受了许多的委屈一般。
如此犹嫌不足,便看其森森眼洞之中,绿茫闪烁,阴恻流波,轻轻叹道:“怪哉,怪哉!这狸鸟虽有獙獙魂魄,但受白银身体的强固限制,平日里的种种行动举止,都颇为不便,于是终日安静默然、憩息养神,为何今日反倒动将摇摆了起来?莫非有意躲避箭矢,倒也怕死不成?”
红衣小猴正是垂吊烦恼、身体麻痹,又不敢被杨起放下,喃喃道:“想必是未曾给它喂食白银点心,腹中饥饿,于是站立不安了。”
黄衣、绿衣也是喟然一叹,却与那梼杌的叹息大是迥异,愁怨源心,担忧不已,附和道:“白银狸鸟为靶,又在白骨老爷的头上雀跃颤动,女娃娃想要轻易拿下二箭,正与那攀走蜀道无异,难,难,难!。”
祁恬又气又恼,正要呵斥,被杨起轻轻扯拽一旁,附耳低言,也不知说将了什么,眼睛陡然一亮,挼起袍袖,大声道:“好,先前是我约定不清,被你投机陷害。只是我若是在百步之外射中狸鸟,不论使用何等方法,你可能坦然认帐?”
白骨将军道:“只要射中,必然认帐,绝不抵赖推诿。”便看杨起掏出一物,绑缚于祁恬的箭杆之上,一切捆扎完全,又将此物往箭头方向轻轻推去,贴着镞刃,微微飘扬,晶莹闪耀。
白骨将军觑看得半日,不知究竟,笑道:“你是在箭上贴上什么定位符文么?嘿嘿!不过是徒费心思罢了,莫说这区区法符,便是天上三清真人、龙虎天师到此,拿出十张、百张的物什,亦然奈何不得白银狸鸟分毫。你们可知它的天生禀赋么?”
此话道来,也不虚假,皆因白银狸鸟既然受那獙獙的魂魄驱动,自然也就得了姑逢恶山的污秽之气,此气息是三界神器、化外宝物纷纷规避躲闪之物,唯恐被其玷污,没了真源之气,折损法力本领。符文虽然算不得什么法宝至器,却也是灵力法术的承载之体,也是对那污秽之气骇然不已,万万不可靠近的。
杨起不慌不忙,道:“究竟怎样,此时断言未免过早了一些。”向祁恬使将一个眼色,便看她精神抖擞,笑道:“好,好,耽搁了许久,便让我来冲破圈套,拿下这第二箭罢了。”一箭射出,委实是寻常之极。
白骨将军哈哈大笑,道:“又要落空了。”话音方落,却听得扑哧一声,箭矢正中白银狸鸟的嘴中。
这一箭成射中的,只惊得白骨将军目瞪口呆,半日也不能言语,待祁恬三人鼓掌雀跃,在庙堂之上闹出好大的动静,方才醒觉清明,讶然道:“怪哉!怪哉!先前你这女娃娃的准头不偏不倚,正被白银狸鸟抗拒,侧身躲闪规避;如今第二箭有所差池,明明离它斜歪了数寸,为何反倒堪堪击中?”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也有些恍忽。
杨起笑道:“欲中不中,气煞心肺;不中反中,快活无限。如此一来,正好相互抵消,谁也不曾吃得亏,谁也没有沾得便宜,妙矣,妙矣!”祁恬是个爽直痛快的性子,见那妖怪的眉骨挤兑合锁,一副常人忧心忡忡的蹙眉模样,胸中砰然跳跃,不禁又喜又急。
喜得是先前误入陷阱不说,且一直被它揶揄取笑,虽然气躁的焦魂灼魄,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将计就计,依旧依着狸鸟的秉性,轻松便能拿下一局,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急得是白骨将军不得窥破得其中的秘密,奇思苦索,便似一个巨大的闷葫芦一般,暗道:“它若是不得能够懊丧的理由,依旧这般浑浑噩噩,便不会懊丧。我穷盼苦望,却看不见它的颓废之状,岂非可惜?”
祁恬一口心气鼓漾激荡,呼然呵出,再也按耐不住,大声道:“我那箭杆铁镞之上,扎缚的可不是什么三清真人的符书、龙虎天师的描纹,而是亮晃晃、明兮兮的一层箔纸罢了。听闻狸鸟最喜以金丹银丸为食,看见我这第二箭射来,受那箔光诱惑,电光火石之间又不及辨认,便以为是可口的点心、美味的银条,自然甚为渴望。便是这箭势稍稍有些弯取,它也会一扭脖子,张口将之叼住。”
呵呵一笑,又道:“好鸟,好鸟,实在是有趣得紧。”
此言一出,白骨将军脸色陡然一变,奇道:“你们竟能洞悉这等的秘密,仓促之间,又可善加利用,可见得一路西行游来,各自的经验阅历都是大有长进的。”
蓦然一念,手指前面台座之上、悬梁垂吊的环剑三圣,破口骂道:“是了,方才就是你们这三只泼皮多嘴多言,向她几人说出狸鸟的饮食喜好,便冲着这等罪过,再加上两个时辰,只在上面逍遥自在地享受秋千好了。”
旋即嘴骨堆砌,作出一番笑容,哄将道:“好鸟儿,你莫要被她们蛊惑,吃那闹泄肚子的破烂箔纸,努力忍耐半分时刻,教我再胜得一箭,便捧出许多金银珠宝,教你痛痛快快吃个撑腹饱肚如何?若是犹嫌不够,便让三个猴子四处搜刮一些。”
环剑三圣叫苦不迭,暗道:“不过一句唇舌,如何惹出这无穷无尽的麻烦,古人说的不错,所谓祸从口出,真是一点不假。”
便看那狸鸟连连点头,受白骨将军不见,收翅俯身,又在它头顶轻轻啄敲几下。白骨将军得了信号,喜道:“如此甚好。”旋即大声喝道:“女娃娃,这狸鸟受了我的教训,任何外来金银皆不会轻易食用。你还有一箭的机会,倘若没有他谋,再用什么束箔之术断然无效。”
杨起微微一笑,扯拽祁恬的袍袖,轻轻拉过一旁,附耳又是一番言语。白骨将军不由一凛,暗道:“这男娃娃心思聪慧,多有计谋,这番又不知想出怎样的鬼点子来对付我,万万不可蔑视漠然、却落下大意失荆州的酸楚。”眼中惨绿泛黄,凝神打量。
只见祁恬面色平然,忽而抿唇掩口,四肢微颤,欢喜不止,待渐渐笑得三分得意,又是一片惊愕之意,目瞪口呆,惶然怔兀,倒似七分的诧异,继而随着杨起头颅轻轻摇摆,两道柳叶弯眉缓缓竖起,杏眼圆睁,赫然一片忿然气恼的神情。
白骨将军心中暗暗称奇,忖道:“她二人又在玩弄什么样的花招?”隐约忐忑、惴惴不安,方要出口询问,却看祁恬大叫一声,陡然将他用力拨开。这一推搡力道极大,杨起猝不及防之下,如何防备,脚下一时拿捏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后面退去,被贴合青砖的石缝罅隙磕绊,扑嗵一声,摔倒于地,正是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祁恬冷笑一声,呸道:“你少要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莫不成是白骨老儿的奸细么?”一手执弓,竟不捏箭,另一手叉腰做势,朝着巨棺方向便呵斥训责了起来。
白骨将军听得半日,颇为真切,却不能恼怒,讶然道:“她莫非患了失心疯不成?不来骂我,为何字字句句皆是指点白银狸鸟?”
祁恬愈骂愈是痛快,却看得狸鸟塑像颤动不已,想必心中已然激起怒火。白骨将军笑道:“你也莫要生气,她此刻无计可施,自然烦恼。于是便寻着你发泄喧闹,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罢了。若论年岁,你作她曾祖父尚且不止,何必与之一般见识、莫名计较?”
狸鸟气息压抑,祁恬又是一番怒骂,白骨将军再行劝慰,如此三斥三怒三阻,双方渐渐失去了耐性。
白骨将军道:“女娃娃,你若是不想比试,不妨明言就是了。你我如今各下一城,不分胜负,那禽兽哨子的赌注之说,自然可以废弃不提。”
祁恬却是不依不绕,喝道:“既然三箭定胜负,言出必行,行之必果,如何能够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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