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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信已经退无可退了,看作权倾朝野的李斯,朗声道:“这位大人,我乃沛县刘信,是皇帝钦赐爵位的人,你岂能说我是小人?我这次来咸阳,就是为了给皇帝献上我的健身之术,你却马上就要杀我,是何居心?”
李斯顿时一哑。
在这大秦帝国的朝堂之上,论思维之敏捷、口才之便给,几乎无人能够胜过李斯。但是,听见眼前的年轻人自称沛县刘信,李斯却顿时罕见地哑然。
李斯自然是知道,秦始皇虽然此前从未见过刘信,却因为刘信抓捕刺客、拥有“神仙健身术”,而对刘信特别重视。
他的反应也是非常之快,立即舒缓了一下语气,道:“原来你就是刘信!不知者不罪,请原谅李斯不察之过。不过,既然你得皇帝钦赐爵位,就更应该懂得万事为皇帝着想,忧皇帝之所忧,仇皇帝之所仇!这些儒生、方士胡言乱语,欺君罔上,罪该万死,你岂能为他们辩护求饶?”
刘信道:“我不是为这些儒生、方士求饶,而恰恰是为皇帝着想。杀了这些儒生、方士,何其容易!但是,如果因此让那些有真才实学、忠于皇帝的儒生、方士产生误会,心生疑惧,他们今后也害怕被坑杀,不敢向皇帝献上真本事,岂不是反为不美?你可听过千金买马骨的事情?”
千金买马骨的事情,李斯当然是知道的。这是当年燕昭王想要招纳贤才,他身边的一个谋士郭隗给他讲的故事。大意是说,从前有人为国君重价征求千里马,过了三年,却花费500金,只为皇帝买回一匹死马。国君见是马的尸骨,非常生气,怒斥道:“我要的是活马,你买这死马回来有什么用?不是白费了500金吗!”侍臣笑道:“请国君息怒,金不是白费的。一匹死马您都愿意高价买了,这消息传开,人们都会相信您是真心实意喜爱良马的国君,而且识货,说话算话。这样,一定有人自己上门献马。”
后来,不出一年,国君果真得到了三匹别人主动献来的千里马。
郭隗用这个故事,很自谦地把自己比喻成死马,告诉燕昭王如果太子能对自己这样水平一般的人都加以礼遇,那么很快就会有贤才来投奔。燕昭王听了这个故事,果然师事郭隗,结果士人争相趋燕。
燕昭王由此吸纳了很多杰出人才,包括外交家苏秦、军事家乐毅等,于是国家殷富,士卒效命。燕昭王二十八年(公元前284年),遣乐毅率军联合三晋及秦楚之师攻齐,大破齐军,占领齐城邑七十余座,齐湣王败死。燕国进入鼎盛时期。
对于这段燕国历史上的著名故事,秦始皇也是熟悉的。因为,年幼的秦始皇在赵国做质子时,曾经和同在赵国做质子的燕太子丹是好朋友,燕太子丹早就把这个故事给他说了无数遍了。
作为业务的历史爱好者,刘信恰好也知道这个故事。秦始皇看他的眼神,不免又添了一份深意。
李斯也顿时明白,刘信想说什么。以他的辩才,自然可以立即驳倒刘信,不能把这些儒生、方士与千里马相比。可是,刘信是知道李斯的辩才的,因此,不容他开口,就立即道:“这些儒生、方士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是,如果皇帝连他们都能容忍,就能让那些真正懂得长生不老之术、真正有安邦治国之策的人,纷至沓来,这才是为皇帝好!”
李斯还没有说话,秦始皇问道:“刘信!你说你的健身术也是神仙所授,与这些方术所说的一样。莫非,你是怕朕将来也杀你,所以才为这些方士求情?”
刘信道:“皇帝明察!刘信确实有此心理,请皇帝恕罪!”
在场之人,本来以为他会否认自己为儒生、方士们求情,只是因为担心自己也被杀,是带有私心。没有想到,刘信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确实有此私心。
然而,他这一承认,就正好验证了他自己所说的:如果秦始皇能够暂时宽恕这些儒生、术士,那就会像燕昭王千金买马骨一样,让更多有真才实学的人前来报效;反之,如果秦始皇真的马上把这些儒生、方士杀了,那么,就连他刘信,都会感到害怕,产生寒蝉效应,使得那些真正懂得长生不老之术的人,再也不敢来见秦始皇。
对于此时的已经被刺客吓破了胆的秦始皇来说,只要是有关长生不老之术,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是不会放弃的。
毫无疑问,秦始皇既不昏庸也不糊涂,所以能够察觉那些方术之士都在蒙骗自己。可是,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终究也无法断定,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仙、有没有长生不老之术。就算是知道没有,为了能够让自己活得久一点,他也愿意做任何尝试。
更何况,久居高位,见识了太多的阳奉阴违、人性狡诈,秦始皇对于刘信这种敢于坦承自己私心的人,反而更加赏识。
急于听刘信讲“神仙健身术”,秦始皇再也无心听朝臣们吵闹,当即下旨:就如刘信所说,把那些原本要坑杀的儒生、方士,先全部监禁起来,关进黑牢,终身不得释放,如果他们还不悔悟,将来再杀不迟!
包括李斯、赵高、章邯在内,朝臣们都被震惊了!
毕竟,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已经很少看到,有人敢于在秦始皇已经下旨之后,还去说服秦始皇改变主意!这样的人,往往在秦始皇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就会被杀掉了!
可是,朝臣们去看刘信时,更加惊奇:这个年轻小伙子,居然如此稳重!成功说服了皇帝,却看上去十分平静,完全没有沾沾自喜的表情,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刘信自己的内心,也感到震惊了:终于,他,居然改变历史了!
此前,无论是对于大梁的陷落、楚国的灭亡、秦朝的一统天下,以及刘邦当亭长、与吕雉结合,等等,刘信感觉到的是,历史一直还在按照原来的轨迹在走,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可现在,确确实实的,因为他,历史上的“坑儒”事件,似乎已经不会再发生!
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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