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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慢着点儿,奴婢给您”。
杨凌侧耳听听,苦笑两声,扬长而去秋一品呼哧带喘地在自已房间坐下,四下一打量,对环境似乎还满意,骆指挥府上的大厨毕恭毕敬地给他斟了杯茶,秋一品一口喝干了,挥了挥胖乎乎的熊掌道:“走,先去厨房看看”。
大厨陪笑道:“哎约,秋师傅,您不先歇会儿?”
秋一品瞪眼道:“到了厨房那就是歇着啦,自已的地盘还能不先熟悉熟悉?别废话了,头前带”。
秋一品随着大厨到了内伙房,瞧着地方倒是干净整洁,该有的各类家活什么也都备的足足的,他背着手,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四下瞧瞧,问道:“嗳,我的刀匣呢?那么重要的东西,这是给我放哪儿去了?”
几个徒弟和小伙计面面相觑,有人问道:“我说你没拿呀?”
“我不是扛着料箱子呢么?我还以为是你背着呢”。
秋一品恼了,喝道:“别穷咧咧啦,老程头,快去车上找找,那我的那口刀匣抱回来”。
一个身材墩实、相貌憨厚的半百老头儿忙应了一声,赶忙的出去了。这老头儿还是上收的,是个逃荒老头儿,秋一品一时慈悲心发,招呼他上车搭他一程。
两个人在车上闲聊一阵,听说他是来井径驿给京里来的威国公爷做菜,这老头儿立即大拍马屁,把他恭维的眉开眼笑,老头儿趁势请求给他当个劈柴烧火的下人,秋师傅也便慨然答应了。当然,除了慈悲心,最重要的是,这老头儿不要工钱。
程老头急急跑出前院大门,在停靠在边的驴车马车上一通翻,刚刚找到秋一品的厨刀匣子,院中就走出几十号人来,每人都牵着匹战马,有位刚刚跨进大门的千户高声道:“国公爷,这是要出去?”
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喔,去镇外蹓蹓战马散散心”。
程老头刚抱着刀匣下车,一听这话急忙一转身,将刀匣放在车上假装整理着,两只耳朵却竖着,一直注意着杨凌等人的动静。
杨凌牵着马,站在侍卫丛中,边走边和封雷低声说着话。他并没有解释和红娘子如何相识相爱,因为其中许多事不足为外人道,而且一旦详述,必然提起杨虎背义杀死义兄弟的事,杨虎已死,有什么罪孽也随他埋入黄土了,这时再说来给人听未免不厚道。
他一边询问着山中这两天的情形,一边对他讲解着自已的安排,封雷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如巨浪汹涌,杨凌的话有几分听在耳里连他自已也不知道。
多年的单相那也罢了,一直默默地积压在他的心里,沉淀、积累,或许就这么深埋一辈子。可是与红娘子重新遇见,并且并肩作战,又耳闻她与杨虎的失和,直至杨虎身死,那种用理智强行抑压下去的渴望迅速发酵膨胀起来。
环顾白衣军上下,唯一般配红娘子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封雷本以为自已早晚能抱得美人归,这美梦也不知做了有多久了,谁会想到凭空又杀出一个杨凌来?
杨凌的相貌、身世、官职、地位,任何一样,都远非他所及,他拿什么和人家争?封雷的心象油煎一样,嫉恨、痛苦、失望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阵,那种苦涩实是一言难尽。
两个人各怀心,边谈边走,丝毫没有注意旁正在车上翻腾的一个下人。眼见得威国公在一队亲兵簇拥下走过去了,程老头儿机jǐng地扫了一眼左右,悄然启开匣盖,抽出一柄铠亮的牛耳尖刀掩在袖子里,然后把刀匣向车内一塞,若无其事地跟在了后面。
出了军营,杨凌等人翻身上马,沿着林间道缓缓驰去,程老头儿四下一撒摸,捂着肚子象是在找解手的地方,随即便向旁边一片杨树林走去,进了树林避开岗哨士兵的目光,他立即快步如飞,自密林中直插下去,取近截向那条曲折的道前面。
林中道狭窄,侍卫们排成了一字长成,并行最多只有三马,杨凌和封雷并辔而行,神迷乱的封雷不知怎地,心中忽地闪过一丝邪念,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间钢刀:“只要抬手一刀,杨凌就得身首异处,后边一共只跟来不到二十名侍卫,没有人是我对手,全杀光了栽在李福达身上便无人会怀疑我。朝廷还需要我们为之效力,我们照样可以出关去,就算莺儿伤心,一年两年后也该淡漠了,那时我若向她求亲一定能成功的,一刀!我只要一刀!”
封雷杀人无算,刀出无悔,还从来不曾这么艰难,可是现在心里不断地催促着自已拔刀,偏偏那刀就象灌了铅似的牢牢嵌在刀鞘内,休想拔出一分。
马蹄踏踏,他的心也象那纷乱的马蹄,再也难以平静。林中的树木没有人修剪,常有枝桠探出,杨凌已不再交谈,专注地看着前方,纵马轻驰,放松着身体,根本不曾注意到身旁的封雷竟对他起了杀机。
封雷心中天人交战、挣扎不已:是昧下良心除去情敌,还是放弃唾手可得的佳人?这取舍竟是那样的艰难。
前方左侧林木渐稀,一条小河,流水潺潺,野草和萝蔓支起一人多高的绿sè屏障,右侧已经倾斜向上,绵延到一座山上。树木一稀,凉风便起,尽管林中山风习习,可是封雷额头还是紧张的沁出汗来。
他低着头、咬着牙,心中正拿不定主意,旁树上一声大喝,一道人影忽然兀鹰般飞跃了下来,封雷习武多年,jǐng觉已成习惯,陡闻厉喝,掌中艰难半晌不曾拔出的长刀已呛地一声跃然掌心,宛如一泓秋水横于长空。
他猛抬头,看到一个青巾蒙面者,手执一柄牛耳尖刀,避开前方开的六个侍卫,正向杨凌箭一般刺来。那身手矫健异常,显然是个武功极高的练家子,这样快的身法,这样突兀的袭击,这一刀下去,杨凌断无生理。
须弥世界,藏于芥子;灵台寸心,弹指百年。刹那惊魂,唯一快得过那柄尖刀的,大概就只有人的心了。封雷手中的刀本已yù象闪电一般劈下,却忽然停了一停。
那人对杨凌志在必得,身形投shè极快,而且他似乎也没料到侍卫之中有这样的用刀高手,身在空中,根本无法变幻身形,封雷这一刀只要出手,便能将他斩为两截替杨凌解厄。
可是封雷攥紧了长刀,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虬结如龙,他的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如释重负的念头:我不能杀他,那样我一辈子面对着大小姐也于心不安,更对不起天地鬼神道义良心,可是我可以不救他?只慢一分,我‘措手不及‘,只要慢了一分封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眼看着惊闻喝杀的杨凌惊讶抬头,把他的咽喉暴露在那柄刺过来的牛耳尖刀前面;眼看着前方的六名侍卫闻声勒马回头,一时惊怒喝骂,拔刀向回反扑;眼看着那持刀的青衣蒙面人义无反顾地扑向杨凌,一副哪怕万箭攒心,也要抢在前边割断杨凌喉咙的冷厉模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可是在封雷的眼中,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似乎那么缓慢,他可以看清阳光映在刺刀锋上的那一抹寒芒,可以看清风掠过那蒙面人的衣袂发出的微微摆动,可以看清抢下马来挥刀狂扑而来的侍卫脚下卷起的尘土,看清杨凌脸上因惊骇而肌肉扭曲的线条。
寒芒飒飒,直指咽喉,血溅五步,只在须臾之间。
鬼使神差般地,封雷的刀挟着一片风雷,霍然出手了。
忘情的一刀出手,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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