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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不语是黄金。不久之前安派克斯(Ampex)的广告经理来看我。他是在物色新的广告代理。那是我这一辈子里吃得最饱的一回,连说话的本事都没有了。我只好用手势表示请这位可能成为我们客户的广告主坐下,用一种询问的神态望着他。他一谈就是一小时,我一点也没有打岔。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沉思很有印象。并不是每个广告代理在这种场合都能如此寡言的。接着,他向我提了一个问题,把我吓坏了。他问我听过安派克斯电唱机没有?我摇了摇头,实在饱得无法说话。
“嗯,我要你在你家里听听我们的唱机。型号款式多种多样。你家里的陈设布置是什么样子?”
我耸耸肩,还是不敢说话。
“很现代化吧?”
我摇摇头,守口如瓶。
“早期美国式的?”
我还是摇摇头,藏而不露。
“18世纪的?”
我沉思地点点头,仍是一言不发。一个星期之后,安派克斯音响设备送上门来了。漂亮极了。但是我的合伙人认为这家客户的预算太小,无利可图。我不得不回绝了这桩业务。
一旦你争取到了客户,对待他们却来不得半点马虎。你花的是人家的钱,他们公司的命运往往是由你掌握着。不过我把猎取新的客户看作是体育运动。如果在比赛中你神经紧张,那你会死于溃疡病;如果你轻松愉快地进行比赛,就算失败了你也不致失眠。参加运动比赛当然是为了取胜,但是要享受比赛的乐趣。
我青年时代在伦敦“理想家庭展览会”上卖厨房灶具。每卖一件,都要按顾客的个性慢慢地费一番口舌,这要花去我40分钟。问题是要从乱哄哄的人群中,找出买得起每台400英镑的灶具的人。我学会了用鼻子把他们闻出来的本事:他们抽土耳其香烟,这是贵族派头的标记,就像爱沙尼亚领带一样。
晚些年,我学会了在一大堆人中嗅出大广告主味道的本事。有一次我去参加苏格兰人协会在纽约举行的午餐会。散会出来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在那天我头一回遇到的人当中有4个终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客户。事实果然如此。
我争取到的最大的客户是壳牌石油公司。这家石油公司的人非常喜欢我们为劳斯莱斯(Rolls…Royce)汽车公司做的广告,把我们列进了他们考虑聘用公司的名单。他们给名单上的每家公司发了一份很长的追根究底的调查问卷。
当时,我很讨厌客户用调查问卷来选择广告公司,我曾不屑一顾地把几十份这样的东西掷进废纸篓。有一家叫斯塔尔—迈耶(Stahl…Meyer)的公司给我寄来调查问卷。我反问他们,“斯塔尔—迈耶是谁?”可是,这一回我却彻夜未眠,草拟了给壳牌石油公司的回答。我的回答比习惯的要真诚得多,但是我想,如果我的回答能送给当时壳牌公司的董事长、纽约爱乐乐团负责人之一的马克斯·伯恩斯(MaxBurns)的话,这份回答一定会让他产生好印象的。第二天我得知他去了英国,我也就飞往伦敦,在他下榻的旅馆给他留话,说我希望见到他。一连10天我都没有得到回话。就在我差不多放弃希望的时候,电话接线员对我报告说,伯恩斯先生要我在次日和他共进午餐。此前我已经与苏格兰事务大臣约好次日一起吃中饭,我就给伯恩斯先生送去这样的话:
奥格威先生在下议院和苏格兰事务大臣共进午餐,如您能光临,他们将十分高兴。
在去下院的路上——当时下着倾盆大雨,我和他共用一把雨伞——我简要地向他谈了我在调查问卷中写的东西。第二天回到纽约的时候,他把我介绍给即将接替他出任壳牌石油公司董事长的那位先生——了不起的门罗·斯佩特博士(Dr。Monroe Spaght)。3个星期之后,门罗·斯佩特打电话给我,说我们赢取了他们的广告业务。这个冲击力巨大无比的新闻,把我弄得目瞪口呆,再不能泰然自若,突然我说了一声:“上帝保佑!”别的再说不出来。
壳牌石油公司的委任,迫使我们不能再为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服务。我喜欢新泽西的人,我对我们说服他们赞助在电视上播放“每周最佳戏剧”节目方面起的作用很感自豪。戴维·萨斯坎德(David Susskind)在《生活》(Life)杂志上说:“倘若国会颁发商业荣誉奖的话,就应该发给这位赞助人。”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了让新泽西争得那个节目的赞助资格,我不得不把我的15%的佣金全部让给老金(Old Gold)和健牌(Kent)香烟的生产商洛里拉德(Lorillard)。洛里拉德预订了那个要命的时段中的一部分播放别的广告,只是在我答应把我所得的佣金(每周6000美元)给他之后,他才给新泽西让出这段时间。对新泽西不肯补偿我所做的牺牲我很失望。于没有报酬的事,无论哪家广告公司也承担不起,所以我转和壳牌石油公司合作。
我在开发新的客户时,还干过不计后果的傻事。我遇到英国旅游假日协会(British,Travel&Holidays Association)的负责人亚历山大·马克斯韦尔爵士(sir Alexanderr H。Maxwell)的时候,我们急切需要一些新业务。一开始他就奚落我。“我们的广告”,他说,“好得很,的确好得很。我丝毫没有改换广告公司的意思。”
我回答说:“亨利三世病入膏肓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要是有人敢把可怕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这个人准会被砍头。可是由于国家的需要,总得有个自告奋勇的人。亨利·丹尼于是挺身而出。亨利三世非常感谢丹尼有勇气这样做,赐给了他一双手套,封他为爵士。亨利·丹尼是我的先人。他的榜样启发我告诉你,你的广告做得非常之糟。”
马克斯韦尔暴跳如雷,从此不再理我。但事过不久,他把英国旅游的广告业务给了我们,条件是不允许我插手,我的合伙人不得不多年隐瞒我在负责的事实。我们的广告非常成功,10年间,美国去英国的游客翻了4番。今天英国从游客身上赚的钱,在所有欧洲国家中仅次于意大利。《经济学人》杂志说:“对一个不大而又潮湿的岛国,这是惊人的成就。”
亚历山大·马克斯韦尔适时退休了,我可以从隐匿中现身出来。今天占着这把交椅的是马贝恩公爵(Lord Mabane),他是前内阁大臣。我去英国的时候,他派他的车把我接到拉伊镇。他在那儿住在亨利·詹姆斯④的故居。他的汽车司机一次问我的美国太太想不想咂咂他的胶皮糖(gums)⑤,吓得我的太太心惊肉跳。
英国客户都雇脾气古怪的佣人。一个炎热夏天的早晨,劳斯莱斯在德比附近的宾客寓所的管家,门也不敲就进了我们的卧室。我的太太睡得很熟。他把他的胖脸凑近我太太的耳朵喊道:“夫人,您吃煮蛋还是煎蛋?”
我们争取阿姆斯特朗软木公司(Armstrong Cork)的广告业务的过程异乎寻常。开始的时候,我被邀和他们公司的广告经理马克斯·邦扎夫在宾夕法尼亚的兰开斯特附近他的高尔夫球俱乐部共进午餐。我们的餐桌正对着第18洞。一连两个小时,马克斯不停地对我讲打高尔夫球的故事。他对广告公司的评价好像取决于广告公司的经理打高尔夫球的本事。我是不是也和他一样那么喜欢高尔夫球呢?
我一生未进过高尔夫球场,可是当时这么坦白说就会把争取到这个客户的机会丢掉。于是我就含糊其辞地蒙混他,让他觉得我是没有时间打高尔夫球。马克斯提议我们当时就在那里打一轮,我又托词说我没有带高尔夫球杆。
“把我的借给你!”
我又托词说我的肠胃消化有点什么毛病。
这回马克斯宽厚地接受了。我们分手前,他向我解释,他的董事长亨宁·普伦蒂斯(Henning Prentis)多年来一直是布鲁斯·巴顿⑥最诚挚的朋友。布鲁斯·巴顿的广告公司垄断阿姆斯特朗的广告业务已经40年。
第二天幸运之神降临了。多尼戈会邀请我去他们在美国的一座最古老的长老会教堂举行的年度聚餐会上发表演说。我要在教堂的小布道坛上讲,普伦蒂斯先生会来参加聚会。我的演讲定在6月23日,这天是立夏日,是我们家的大吉日。我祖父、我父亲和我3个人都出生在这一天⑦。我要讲的是我的同胞在建设美国中的作用,我没有直接提到麦迪逊大道的我这个苏格兰人:
拉尔夫·沃尔多·埃默森⑧和托马斯·卡莱尔⑨在苏格兰乡间散步。埃默森看到埃克来芬昌一带的贫瘠土地,问卡莱尔:“这样的土地上你们能种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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