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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报国无门之士共同的悲愤呐!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宗泽,这位历史上本该怀着同样的悲愤死去的烈士,心中忽然觉得无比的自豪。十年以来,从未有这样一刻,令他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就为了我中华象宗泽这样的人不再那么抑郁地死去,我高强受的这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高强重又转回头来,向耶律大石道:“大石林牙,萧驸马,两位使人忍辱负重,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某亦心有所感。如今两国重结盟好如故,自有唇亡齿寒之慨。若是我大宋有以相助贵国之处,自不惜区区物力。”
耶律萧二人闻言,俱都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却又缓缓摇了摇头。萧特末仍旧是一言不发,耶律大石却向高强拱了拱手,低声道:“蒙相公厚意,实感于五内。奈何国势一泻千里,纵然起兵圣于地下,恐亦无力回天矣,何必要南朝枉费钱粮?来日朝堂订约之后,我二人便要回转朝中,拼将这一副身躯与大辽同去,他日九泉下也见得太祖天皇帝面。只是女真枭獍之心,南朝不可轻信,须得速整边备,某料一旦两国接壤之后,必有一场好厮杀。”
他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告辞,高强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笑道:“大石林牙说的哪里话来?当日某十余万兵入燕,林牙只得两万兵,亦敢邀击于卢沟河畔,复以孤军守燕不下,是诚知其不可而为之,此等气概,虽然彼时战阵相争甚烈,某亦时常赞叹不已。今日为何轻易言弃?如若林牙不弃,某这厢却有个计较。”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俱是一怔,耶律大石素知高强不是好相与的,他这份大礼不晓得好不好领受,萧特末却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道:“相公请讲。”
高强笑道:“实不相瞒,去岁那女真亦曾遣使来汴京,与我朝商议夹攻大辽之事,且许以燕云相赠,只是我官家顾惜两国邦交百年不易,御意不许,顾念他远人来朝不易,因而特许通商等事。如今女真攻辽不已,我大宋自不能坐视,待来日某禀明官家,遣一使节往女真中去,谕以两国和好之事,劝他罢兵休战,不来攻你,如何?”
萧特末闻言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应对。耶律大石将手一摔,把高强的手荡在一边,恼道:“高相公直恁地相戏!虽是南朝好意,只是那女真必欲亡我大辽而后已,岂会因你南朝一介使人便罢兵修好?况且南朝与女真地境素不相接,兵势不及相交,徒然空言而已,那女真势必不会放在心上。”
戏肉来了!虽然手被人摔了一下,高强丝毫不以为忤,仍旧笑道:“林牙所言甚是,故而若要那女真肯听我大宋言语,还需贵国行一个方便。”一壁说,一壁向身后宗泽伸出手去。收回来时已经持了一个卷轴,递到萧特末和耶律大石的面前。
萧特末接过卷轴来,打开与耶律大石一同观看。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两人又是齐齐变色,原来这竟是辽东郭药师向南朝请降的一份表章!
耶律大石两年来一直在外征战,对于辽东之事并不如何了然,萧特末却是去岁末才被大宋扣留的,自然知道去岁年中郭药师击破高永昌,占据东京四十余州之事。当去年辽国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可笑那北院枢密使萧奉先还以为是得了一位社稷之臣,当即便商议遣使去封郭药师为东京权留守,命他率军北伐女真。只是几拨使者派过去,竟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萧奉先这才意识到不妙,大概又是一个象高永昌那样趁乱而起的枭雄。他身为建议之人,不敢承担责任,反正使者没有回来,也就不能说郭药师如何如何,干脆祭出一贯伎俩,把这件事就压了下去,不告诉天祚帝实情。不过这种事是瞒上不瞒下,辽国大臣中许多人都已看出郭药师的“不臣之心”,甚至有人已经怀疑郭药师与大宋勾结,不过辽东乱了好几年,辽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秩序几近瘫痪,因此竟没有人能确切知晓郭药师和大宋之间的关系。
现今见到这份表章,萧特末恍然大悟,高强既然敢于在他们面前把这件事拿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接纳郭药师这股势力内附,看样子双方接触定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不知还要辽国行什么方便?
“适才所草文书中,亦言两国逃人勿论,至今岁年终方罢,如此说来,郭药师倘欲内附,我大宋予以接纳,亦无不可。”高强笑道:“若是贵国能行个方便,将郭药师现有之地一同割让我大宋,则我大宋便即与女真接壤,大军跨海北上,可以直抵女真身后,谅他女真初起之小国,岂能抵御我宋辽两大国联手?”
耶律大石腾地站了起来,正要对高强吼,萧特末一把拉住道:“耶律兄不可造次!此事只可从长计议。”
耶律大石怒道:“如何计议法?南朝贪得无厌,口说愿结兄弟之盟,要了燕云,又索辽东,只说什么要与女真接壤,如此步步蚕食,明日再索辽西,后日复要云内州、天德军,何时是个了局?某只是不从,拼这一身与国同殉,也就罢了!”
他原本生得豪壮,此刻怒发冲冠,满面络腮胡子都根根直竖起来,骤一看真好似一头雄狮一般。若换了一个寻常宋朝大臣,见他这模样恐怕要心生畏惧,不过高强好歹也是带过兵,杀过人,见过阵仗的,对着白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
“大石林牙心怀忠义,某自是钦佩,只可惜林牙不知大体,只顾一己之欲,将大辽存续的要害关节轻轻放过,良可惜也!”高强微微冷笑,将那一份表章从容取了回来:“方今贵国已是累卵之危,若我大宋坐视不理,一旦上京失却,诸道瓦解,两百年之大辽灰飞烟灭,莫说辽东一地,便是中京奚地,云内诸州,我自将来取了,又有何妨?只是那时大石林牙恐怕早已将身殉国,去九泉下见尔太祖去矣,身后之事,自然不来承担。”
耶律大石闻言益怒,一手推开萧特末,指着高强道:“高相公,某与你相识十年,虽然彼此各为其主。某亦敬你是个人物,山前八州偌大土地,被你一战而下,旬月间便即安宁,某自问无有此等手段。既是你说两国和好如故。某为大辽国祚计,也只得依你,只道你得了燕云便罢,岂知又要索辽东!”
“南朝素无信义,西京萧留守原本全师北还,纵使不能守土,总还能全军退出塞外。只因信了你南朝言语,说什么相送出境。萧留守一时不察,遂有土木之变!”耶律大石也不管萧特末的劝阻,一面与他拉拉扯扯,一面指着高强叫道:“今番索要辽东,只说是为我大辽与女真解和,倘若取了辽东之后,又得了女真好处,再来要挟我家,如何了局?休怪某家小人之心,委实南朝之言难信!”
果然是疖子就要出脓啊,你瞧,这土木之变终于被人拿来说事了!
高强立时纳出一句言语,乃是儿时所看的内战片中的经典台词:“误会,土木之变只是个误会呀!其间种种巧合。殊非人力所能挽回。倘若他日有隙时,某自当细细为林牙道明。纵使见了贵国萧留守之面,某亦可分说得。即今某要辽东,乃是念他郭药师全师南附,若不得辽东土地,如何养活?要他众人背井离乡,未免不近人情,倘若辽东生变,只怕是那女真渔翁得利,我两国又有何益处?”
耶律大石冷笑道:“高相公,你言辞便给,某只说你不过,只是相公空口索要辽东,某万万不能依从!”
咦,这说着说着,口风有点不对劲啊!高强不及细想,脱口道:“然则以林牙之意,须得如何方信?”
耶律大石蓦的安静下来,沉声道:“只除是南朝将劝谕女真罢战之事写入两国盟约中,并遣使者周知国中诸路,乃至辽东、女真、西夏、高丽各处,约明期限,若是女真逾期仍要动兵,则大宋便须攻伐女真不义之国。除此,只是难从。”
望着耶律大石的眼睛,高强才晓得自己终是小觑了他,这厮样貌粗豪,但是对于自己情绪的控制力却殊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粗疏,想想当日燕京初遇时耶律大石的模样,真有些不敢认了,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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