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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杨诚没有出自私心,天下又有多少人能相信。”
他所说地倒是铁一般地事实。杨诚甩手刺史当惯了,出任荆州后当然又一如往常的将政务交给了张识文。张识文兼顾荆交,可以说是分身乏术,若不以自己一手调教出来地交州官员充至各郡县,恐怕早就乱套了。当然,这也并不是主要原因。杨诚和张识文此举真正的意图,却是因要在荆州大力推行交州的种种举措,若是由这些熟悉交州各种律令的人来主导各地政务,自然事半功倍了。这一举措虽然公私兼顾,不过落在外人眼里,却是怎么也不正常了。
“那你倒说说,忠勇侯又有什么私心呢?这些人是他亲友?还是他们出钱贿赂了?”陈博连声问道,不住冷笑。其实在见过张识文之前,他对杨诚的疑虑也是极大的,甚至数度不顾平叛大事而想要夺其兵权。不过见得越多,他的心情却越是平静,即使是后面在交州切身感受到杨诚那无可比拟的威望,他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而已。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完全“原谅”了杨诚,只不过他的心里装的是整个天下,在选择轻重的时候自然不会只考虑自己个人的感受。
“这倒没有。”温延羽闻言一滞,却强辩道:“虽然杨……忠勇侯表面没有得到一点好处,不过这些官员无不对他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这才是最大的忧患。”他心里已将杨诚视为罪人,不过听到陈博都称其爵位,却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虽然他贵为六部之首,可是不论品阶还是爵位,都在杨诚之下。至少在杨诚没有正式定罪之前,他还没有资格直呼其名。
“这倒好笑。”陈博皱了皱眉,心中禁不住
自己这个帝王反而要想方设法为杨诚辩解。有史以有多少这样地事情。“忠勇侯是荆州刺史,这些人不听他的听谁的呢?”
“当然是听皇上的。”虽然明知陈博是在偏袒杨诚,不过温廷羽却是豁出去了,义正辞严地说道:“荆州官员只知杨诚不知朝廷。这并非微臣捏造。而是有事实证明。此番皇上巡幸荆州,早先便有旨意传下,可这沿途大小官员在干什么呢?根本就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不仅如此,圣驾到长沙已经四天了,荆州官员竟然没有一人前来见驾,就连一个小小地长沙郡佐,也没有随时在行辕外候命。如此藐视朝廷之举就发生在眼前。微臣如何能视若未睹。忠勇侯虽然不在荆州,却是难逃干系!”
陈博无奈地闭上双眼,顿时有些词穷。争论地话题又回到了三天之前,可是这又确确实实是摆在眼前的事情。他这个皇帝就算再不讲究排场,可是做臣下的到了这个份上,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当然,他也知道荆州现在的情况,杨诚一直以是武官兼掌郡守之职,此番出战,各地郡守差不多都跟着去了。留守荆州的也就只剩下襄阳的潘泽海官最大了。就算襄阳以离得较远为借口,但这长沙周围的官员都当他这皇帝不存在,便实在令人难以容忍了。大臣们抓住这一点说事儿。你叫他可以如何回应呢。
温廷羽见陈博没有立即反驳自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经过微臣调查。忠勇侯对荆州官员任命极是随意。这些人皆是出身贫寒,并没有望族推荐……这倒也没什么。不过有不少人之前只是普通地农夫,连字也不识几个,竟然能被直接提为县令。如此选拔出来的官员,不仅不知应有的礼仪,甚至连朝廷的律法也茫然不知,如何可以为官?这次荆州官员藐视皇上之举,除了忠勇侯督下不严之外,也有选拔识才之误,无论如何他都难逃干系。”
“不错。”段齐锦立即咐和道:“就拿这长沙郡佐来说,之前连个亭长都不是,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忠勇侯迁至荆州后,竟然就这么直接让他当了长沙郡佐。一个连一封信都写不了的人,竟然被委以一郡之责,这岂不是要让四夷笑我大陈无人吗?皇上若是不信,可现在就召其来对质,微臣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
陈博微微一怔,睁开眼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竟有这回事?”他虽然知道荆交官员的并没有多少饱学之士,而且多出自寒门甚至百姓,不过却没有想到会有人连字都不认识多少。官员不识字,如何能下情上达呢?若真是如此,就连有些偏袒的他也难以接受了。“陈顺,立即去把长沙郡佐找来。”
陈顺应声而去,其他几位大臣见皇帝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纷纷趁机上奏自己地发现。
首先说话的是刑部尚书田于英,弹劾在杨诚的授意下,荆州官员不以大陈律令断案。荆州地官员多出交州,自然少不了要以交州地方式来处理政务了。按交州地做法,牢狱中的罪犯多少是考核各地官员地一个重要指标,其标准则是牢中罪犯越少便越受好评。平时有人犯案,除非是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否则一般都是以劳役抵罪。铺路、修桥、垦荒、种桑……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而各有不同。是以交州七郡数十县,在押犯人数年来都没有超过一位数。荆州虽然起步迟一点,不过也多不了多少。
这一举措不仅可以减轻官府的负担,同时也于民有利,更可避免误判而造成难以挽回的冤错。不过在田于英看来,这却简直是儿戏胡闹之举了。大陈律法对于各种犯罪皆有详细的规定,处罚也是多种多样,可是一到了荆州却全都没了。拘禁、流放、杖刑、刑……,这些在其他州郡最常见的处罚,在荆州全然没影。“如此处罚,岂不是纵容百姓犯罪,如何能警示天下!”田于英义愤填膺地说道,显然觉得荆州的刑法太过宽松了。
陈博听了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兵部尚书刘知生又站了出来。他弹劾杨诚的罪名可就有点大了:私自蓄兵。大陈开国皇帝本是前朝将领。因拥有重兵而夺了天下,是以对拥兵之人极尽防范。远地不说,大将军章盛一生忠勇,同样因兵权太重而受到猜忌。对于各地的兵力。朝廷都有着严格的限制。就连蓄意谋反的三家。在公然起兵之前也没有多少兵力,虽然造反后拥兵百万,但真正精锐地却也没有超过朝廷之前对其领地地限制。若非如此,杨诚的平叛之战恐怕就可吃力得多了。
朝廷此举虽然并不太合理,不过为防止大臣或是百姓造反,却也有其道理。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而且缺少锋利的武器,镇压起来当然要轻松得多。京畿大军为何会让各大世家心生顾忌。主要原因不外其长期训练并且拥有精良的装备而已。
而杨诚实行的,却是全民皆兵之制。荆交两州,上至五十岁,下到十二岁的男子,每年农闲至少要参与两次地训练,时间至少有两个月。别看现在荆州军不过五万多,但真正要动员起来,再拿出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实力绝不会比普通军队逊色。荆州这才刚刚开始,若是他知道交州几乎男女老少都要接受一定的训练的话。不知道会作何反应了。
按大陈律,百姓拥有兵器可是杀头大罪。可是到了交州,若是谁家里没有刀箭之类的武器。连出门都得低着头走路。荆州武风还远没有
|;器,差一点的便多是自制的弓箭或是棍棒。这当然也引得田于英和朝中大臣极度不满。说杨诚和朝廷对着干还是轻的,就算说他图谋不诡也不为过了。
陈博仍然没有回应,只是心里也泛起一丝复杂地情绪。交州武风之盛,他更有着亲身的体会。虽然他并没有遇上当年潘宗向比箭的事,可是早晚练习地情景几乎伴随着他在交州地每一天。就连跟他一起地那四个宫中侍卫,在见识过几户农家百姓练箭之后,也再不敢说自己会射箭了。有一次他突发奇想,问裴成奇若是京畿十万大军攻打只有二十万百姓的安平城,会有什么结果。后者沉吟片刻之后,竟然回答他只有五五之数。交州十个百姓里至少有五个出色地箭手,这完全是一股令他也极为不舒服的巨大力量,特别是杨诚在这里宛如神一般的存在。
田、刘二人的上奏均没得到什么回应,不过他们并不死心。紧接着其他几人也轮流出场,纷纷陈述自己的见解。除了之前的几条之外,着弹劾了官商勾结、鼓励奇淫技巧、引纳四方流民等,特别是对于说书人大受欢迎这一现象,更是直斥为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其中很多也是陈博初时所心疑的,只是最后为了自己的最高目的而被暂压了下去。陈博自己都心有不满,当然就无法替杨诚辩解了。他越是沉默以对,六人便越说得起劲,由于掌握了诸多“证据”,比起三天前说得更加有板有眼,书房里的气氛便逐渐呈一边倒的形势。
直到陈顺好不容易将正在长沙附近一座村子里带回长沙郡佐后,陈博才总算得以“解脱”。长沙郡佐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模样笨拙地叩拜之后,便局促地站在一旁。“你,不识字?”陈博和颜悦色地问道。被六人“围攻”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熬,虽然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孰轻孰重,可是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也难保自己不会打破之前的初衷。是以对于“及时”赶来的长沙郡佐,他竟然生出一丝感激。
杨诚确实有诸多不合适的地方,甚至有些还让人难以忍受。可是他真的能现在就遂大臣们的意处置杨诚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且不说平叛之事还需要杨诚来支撑,单以他前番立下的赫赫战功,自己又岂能做这令天下人齿寒之事。更何况他要想实现大乱之后的大治,少不得还要借助杨诚的力量,只要杨诚没有公然露出反意,他就不会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对其下手。可惜大臣们却不懂他这心思,这也是让他极为恼火的,可是他又不得不与他们费力周旋,这和事佬也难做啊。
“是的。不过下官一直在学,现在已经能认识一些了。”长沙郡佐显然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这事儿专门把自己找回来,微微皱眉之后才老实地回答。
“那你怎么当下长沙郡佐的?”陈博颇有些意外,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再怎么也会搪塞一番,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坦白。
长沙郡佐搓了搓手,老老实实地说道:“下官以前可是种庄稼的好把式,村里头没有敢和我比呢。平时都是我带大家干活儿,张大人说我老实肯干,又经常帮助乡亲,其实这本就应该的,可他竟然让我出来做官。真是的,我哪是当官的料啊,就怕误了他的事,不过张大人都开了口,又怎么能拒绝呢,唉。”看样子,他这官当得还没在村里种田舒服,天下还就有这号人。
陈博微微一怔,伸手强硬的阻住想要开口的六位尚书,心里有所明悟。精于农事,老实肯干,乐于助人,莫非这才是杨诚,或者说张识文择才的标准?细细想来,让这样的人为官不失为一种好方法:精于农事,对于一个地方官员来说简直比四书五经重要百倍,交州粮食年年成倍的番,恐怕便得益于此。老实肯干,必然会将上面交待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就算干得不太好,至少也不会阳奉阴违。相比之下,识不识字反倒是次要的了。“像你这样做官的有多少个呢?”陈博好奇地问道。
“跟我一样的好像有五六十个吧,大多是县佐。”
这么多。陈博暗忖,即使从县镇一级算起,这也差不多占了荆州官吏的四成了。荆交官员各司其职,县佐差不多是专管农务的,用这样的人还真是恰到好处。有着这么一批官员,荆州的农业还能出什么问题呢?粮食为民之本,只有保住了粮食,民生才有安定的基础。不得不承认,张识文这样用人实在是高明,若是其他方面的官员也是如此选拔,那自己便总算找到一个可堪大用之才了。想到这里,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证实一下了。
陈博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六位大臣却是憋红了脸,不过皇上既然没有让他们说,他们也不敢主动开口。又问了几个问题,陈博颇为满意地让长沙郡佐去忙自己的事情,转向六人正色说道:“前面所议暂且搁置,不得再提。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上次怪朕没说清楚,这次就明白一点:朕不想知道忠勇侯又犯了什么了,只想知道,荆州为何如此繁荣,其他州郡能否一样呢?朕现在需要的,是一帮能够帮朕把天下治理得比荆州还要繁荣十倍百倍之才,希望你们明白心思该放在何处。这些话,也请六位卿家转告下面的官员们,别把心思用错了!”
第七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决战洛阳·三十二
飞血如花。
常宽强咽下喉间那股温热腥甜,枪尖一抖,便有一蓬鲜红粘稠的血液四散飞开。战斗已经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如血的残阳早已消失不见,所有人都迷失在这如墨的夜色之中。
赵佑隆远远地立在一处小山上,周围猎猎的火把照应着他凝重无比的神情。接战前常宽和那两百骑兵淡漠生死的眼神便已经让他心生警惕,但他却没想到战斗竟然会如此惨烈。居高临下的两百骑兵在常宽的带领下,犹如一把锋利的长刀切入细嫩的豆腐一般,将他派出的一千敢死队轻易分成两半。接着爆开反噬,这些在并州军中还算得上悍勇的士兵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被迅速绞杀。
最初的战斗只能被称之为屠杀。看着那如入无人之境的骑兵们,赵佑隆的心中只剩下震憾二字。他也有好几次带领京畿军队战斗的经历,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如此强横。这就好像前些天在你手里还只是一把普通的砍柴刀,转眼到了别人手里就变成了一把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一般。
震憾之余,赵佑隆也不由生起一丝忌妒,他知道之所以能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兵法有云:夫战,勇气矣。一个士兵若是在战场上出现两种绝然不同的实力,那无疑是因为他地士气、斗志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能够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却是主帅所带给他们的战斗信念。一个深得士兵拥戴而又领兵有道的将领,往往可以令其下的士兵发挥出极致的战力。这个人显然不是他赵佑隆,而是眼前这个敢以两百人便挡他三万大军的武门校尉常宽。
这种忌妒地感觉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为了洗清这一耻辱,赵佑隆不顾士兵疲惫不堪的状态,连续派出千人对围攻常宽。不过其后的战局却让他自取其辱,本来素质就与京畿军队有天壤之别的并州士兵,又因疲累难以发挥平常一半的水平,此消彼涨之下。根本就难以对常宽他们产生多少威胁。三个千人队,大半死伤,余者丧胆而溃,这个战果几乎是赵佑隆根本无法想像的。一个时辰里,常宽及其下两百骑兵,人人手上都沾了十个以上敌人的鲜血,却无一人阵亡!
赵佑隆不甘失败。咬着牙继续派人进攻。在又派出两个千人队以后,战局终于开始发生了变化。京畿骑兵激战不停,到底不能保持旺盛地精力,而并州士兵却在一个时辰的休息中得以恢复。再加上赵佑隆先杀其马的策略,明枪暗箭,面对数倍敌人的京畿骑兵们根本防不胜防。战马的迅速减少终于遏制了骑兵们如狂风般的冲杀,陷入了惨烈无比的短兵接战之中。
“啪嗒!”一串血珠从眼眶上坠下。砸在坚硬地黄土上溅起一阵微尘。面露欣喜的百夫长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看到一道灵蛇般疾驰而来的暗红枪影。“噗!”常宽和那个百夫长同时喷出一长蓬血雾,后者直挺而倒,前者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再度跃入战团。
“我就要死了吗?”感觉到手中的长枪越来越沉重,常宽的心中不由浮现出这个苦涩的念头。他的长枪不知道夺去了多少名并州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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