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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尝试着轻轻呼吸了一下,背部的疼痛随之加剧,深深地扩展到肺部。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但好在脑子还在工作。
那部宝马是径直朝他和他的车压过来的,然后头也不回地溜了。开车的混蛋根本就没有要慢下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的意思。而且那车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一条私有车道,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才会开放。马尔科姆自己也不该在这里的,但是门不巧是开的。
门是开着的!
他本来以为那是阿卡里给他打开的,但是他现在觉得可能自己想错了。
他闭上眼睛,让脑袋压在草地上。他试图动一动身子,但是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鲜血正沿着脸颊往下流,粘粘的,热热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双腿好像还没有摔断,但是手的情形看来和脸部一样严重,而最糟的是他的背。
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放弃。他想起了自己在球场上经历过的所有冲撞、忍受过的所有疼痛。他告诉自己能够挺过去的,一定能挺过去。
随后他想起了躺在床上的纱代,乌黑的秀发半遮着脸庞。
他一定要挺过去。
一个小时以后,刺耳的警笛声把他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了。他花了点时间才回忆起来自己在哪里。然后疼痛感就回来了,比刚才还要严重,他喘着气呻吟着,用力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还是很疼,但是他还看得见,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呼吸。
警笛声越来越响了,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膜在他头颅里回响。他稍微转了一下头,看着救护车在离自己几英尺远处停了下来。就在救护车后面不远,他看到了自己摩托车的残骸,于是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它一样扭曲和破碎。杜卡迪的整体框架已经严重弯折了,两个轮胎差不多碰到了一起。
救护车的门打开了,下来了两名日本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但是看来好像一点儿都不急。两人都穿着浅蓝色的制服,其中有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他们走近马尔科姆躺的地方,把担架在他身边放好。接着戴着听诊器的那位单膝跪了下来凑到他耳边,用日语问道:“你还好吗?”
马尔科姆盯着他。这人根本没有要采取任何急救措施的意思。没有氧气罐,没有颈背固定装置,也没有伤口压布。听诊器看来也不过就是摆设。不过让马尔科姆稍微安心一点儿的是,他能看到的伤口好像都没有严重出血的情况,只是背部、脸部和双手剧烈疼痛。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另一个人走到他的另一边。让他震惊的是,这人居然在抽烟。这时第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又问:“疼得肯定很厉害吧?”
二十四:东京(3)
如果马尔科姆不是确实疼得太厉害的话,他可能会笑起来。这时那两人终于弯下身来把他抬到担架上,动作一点儿都不轻柔。随后他们把他抬向救护车,就在要把他推进车内的时候,他小心地抬头说:“如果你们不打算给我任何药品的话,能不能至少给我根烟抽抽?”
带着听诊器的那人冲他眨眨眼,还竖起了拇指,然后把救护车门重重地关上了。
马尔科姆觉得最难受的是在身上的摩托车服被剪开的时候。剪刀的每次闪动都给他带来刺骨的寒意,可能他主要是害怕在衣服下面会发现严重的伤吧。但是至少现在有人理会他了,此前他已经在这个小医护所的等候室里待了两个小时了,他倒是更希望自己可以被送回到救护车里。
护士们终于把他的担架推进一间有帘子的检查室的时候,里面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日本医生在等他。护士们随后开始准备剪刀等器械,医生则立即通知医院辐射科,他需要给马尔科姆照X光片。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马尔科姆内心的恐惧终于不再那么强烈。X光片显示他断了3根肋骨,但是脊椎没有受伤,也没有内部出血。他的双腿没什么事,手尽管在碰撞中严重受伤,但没有折断。他的脸看上去伤得很严重,但是缝上几针并且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好。马尔科姆以前摔断过肋骨,他知道那些裂痕会带来疼痛和不便,但是还不会威胁到生命。
医生能说一点英语,足以告诉他救护车可以把他送到东京大医院里接受进一步的检查,他连忙表示同意。此后医生给了他一大把止痛药和一杯温水。马尔科姆很快发现尽管这医院和急救员可能是不怎么样,但是止痛药的效果是一流的。十分钟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像是漂在一个安全宁静的地方。被塞回到救护车里时,他几乎完全没有什么意识,回到城里的路上也几乎没怎么感觉到颠簸和摇晃。
药效差不多过去的时候,马尔科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软的床上,而且是在东京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里很安静的一个病区。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从窗户里可以俯瞰下面的公园。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机,还有西式的卫浴设施。他不知道在这里接受治疗要花多少钱,不过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他还活着,这就够了。他的背部和胸口紧紧包裹着绷带,手上和脸上那就更多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会好起来。
他昏昏沉沉地躺着,正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他费力地抬起头,发现阿卡里溜了进来。阿卡里很快发现他醒着,然后快步走到他面前。
“我的天哪,你小子怎么这副德性。”
“你过奖了,”马尔科姆的声音由于疼痛和药效显得有点儿含糊不清,“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阿卡里回答。他在电视机旁边找到一把椅子,于是把它拉到窗边。“我正要上东名高速公路,车子突然坏了,所以我就没到车道那里去。我回到公司给你打了电话,纱代告诉我说你已经出门了。我说伙计,医生说你这是被车撞的?”
马尔科姆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那部暗色车窗的宝马。它是不应该出现在私有车道上的,而且在撞倒了他的摩托车之后根本没有停车。
“没错。把我撞飞之后根本连减速的意思都没有。不过我想他们可能打电话求援了,因为后来有救护车过来救了我。”
阿卡里摇摇头。“医生说是一架直升机发现了你。因为经常有飚车的人在那条路上受伤,所以每天都会有直升机飞过那里。这跟宝马是没有关系的,他们是打算把你扔在那里去死的。”
马尔科姆不喜欢阿卡里的口气和他说的这些。他费尽全力用一只胳膊肘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说:“你在想什么?”
阿卡里回头看看房门,确认没人站在那边,然后他低下来凑得更近。
“我今天早上想见你是因为从我开始运作这个贷款包之后,就一直接到一些神秘电话。”
“什么神秘电话?”
“恐吓电话。开始我还以为都是玩笑,不过是一些日本小子在胡闹,叫我老外,并且告诉我会碰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但是最近越来越严重了。今天早上离开办公室之前,我接到了一个最恐怖的。这个人压低了声音用日语告诉我,他会来找我的。我实在是害怕极了。我知道我应该早点儿告诉你这事的,但是这也正是我不想让你帮我处理这个计划的原因。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卷入到其中。我不应该带你到那栋楼,这让你也卷入了危险之中。”
马尔科姆伸展了一下厚厚包裹在纱布里面的手指。他不知道阿卡里告诉他的这些应该是怎么回事。是恐吓吗?牵涉到贷款包计划?他确实自己亲眼看到了那些黑帮分子。
“你告诉卡尼这件事了吗?”他问。
二十四:东京(4)
“是的。但是他看来并不吃惊。他说这就是在日本做事的代价。其他一些美国交易人也做了类似的项目,也收到了这样的恐吓,但是并没有真正发生什么。他说日本黑帮是不会去理会美国人的,而且有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利用这种情况为自己牟利。他告诉我,恐惧是一种很好的激励因素,而这正是我们挣钱的一个必要条件。”
马尔科姆又想起了自己的香港之行,还有和梅尔的对话。恐惧是激励因素。他想知道这是不是又一条卡尼原则,更想知道还有没有一条原则会涉及到与宝马车的撞车事故。
“那么你觉得撞我的车子和你的贷款计划有关联?”他很直白地问阿卡里。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小心。那些贷款不值得我们搭上自己的性命。我宁愿回到电脑前继续做日经交易。”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了。马尔科姆看到是纱代站在门口。她全身都在颤抖,而且看得出来她曾经哭泣。阿卡里站了起来,用日语跟她说了点儿什么。她点点头,朝马尔科姆走来。阿卡里则冲马尔科姆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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