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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1页）

“星期天你想上哪儿玩啊？”

“随便。”

“你喜欢去哪公园吧，你说？”

“哪儿都成。您怎么，星期天想动弹动弹了？”

“我是想带你去玩。我答应过带你玩一次，我说到得做到。”

“我无所谓，星期天待家里也可以，不一定非去，真的。”

“去去，要去，我们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你想去哪儿？”

“……想不出哪儿好玩。”

“去游乐场？”

“去过了没劲，齁贵的。”

“那去八达岭、十三陵？你还没见过长城呢。”

“真的和电视里不一样吗？我不想去。我们同学去过都说没意思，累得要命看不着什么。要去就去个近点的地方。”

“那咱们就去划船吧，去紫竹院或者北海。”

“行，你看着办吧。”

马林生星期六就开始做准备，买胶卷和食品，像个娘们儿似的把各种出门的零碎装了满满一网兜，既兴奋又忙乱，临出门还不住地问儿子：

“这些吃的够吗？要不要再煮俩鸡蛋？”

马锐看着父亲网兜里那些不新鲜的甜面包和廉价的粉肠小肚说：“够了，都吃不了。”

“吃不了就使劲儿塞，咱们这是野餐。”马林生眉飞色舞，口气豪爽，“噢，忘了，水忘带了，快去拿水壶。”

“要我说，这些您就甭带了，公园什么没卖的？回头挤车再都挤烂了，拎着也怪沉，何必呢？”

“也好。”马林生想了想，豁然开朗地笑着说，“中午饿了我带你去下馆子，咱们好好撮一顿。也好也好。”

马林生放下网兜，甩着两手，“这么倒也省事。”

他本来还想让马锐换件好点的衣裳，想想也作罢了，何必搞得那么隆重，倒不自在了。

“要不要叫上夏青一起去？”出门时他还朝儿子眨眨眼说。

“叫她干吗？”马锐挺不高兴，不喜欢他爸说这话时那模样儿。

街上人挺多，公园里人也挺多，净是些带着孩子来逛公园的年轻夫妻，也有单身父亲或单身母亲一个人带着孩子来玩的，但那孩子都很小，马锐这个年龄的男孩跟着父母在公园里逛的倒不多。

他们到公园已经有点晚了，游船都租出去了，租船处仍有很多人排着队耐心等候。本来不大的水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式游船，就像一脸盆水里飘着过多的香皂盒子。特别是那些造型粗笨、颜色艳俗的鹅船、鸭船，既占水面又操纵不便，坐船的人就是用力蹬踏它也行驶不快，晃晃悠悠妨碍着别的船划行。

马林生先是在租船处排了会儿队，后来发现这么等下去遥遥无期，只好死了划船的心，另觅趣处。他端着个照相机，指着一路看见的亭子、垂柳、山石、花丛什么的让马锐站过去留影。有时看到格外精致的去处，自己也挺胸凸肚背着手站在花前柳下做画中人。他兴致勃勃地率马锐登山，每到一坡便回首眺望，连声赞叹，作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心旷神怡状。看到一株花儿他便凑过去欣赏一番，俯身嗅它一嗅，赞它几句天生丽质；见到一块乱石，他也要围它端详一遭，以手扪之，以指叩之，夸它几声奇峭清峻，沿途那些或曾耳闻或根本不晓得他是老几的鸟人写的鸟字，他更是流连忘返，细细揣摩，一步三回头墨迹已逝兀自恋恋不舍。玩得那叫有滋有味儿那叫热闹忽喜忽惊忽嗔忽叹，每每还要将自己的得趣之处与马锐分享。

“笑啊，笑啊，你不笑我怎么照？”

他从取景框里看着马锐，连笑带叫，惹得路人纷纷投来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