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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前程往事及冠十七（第1页）

时间过得飞快，春去秋来，很快就到了孟靖元生辰这天。不同于林隐的生辰那般清冷，这天一早，府里上下就已张灯结彩，下人们都换了新衣，随着前院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婉转音调，各个红光满面。不过今天孟靖元有些奇怪，早上她去请安时，他并没有出来见她，而是打发了滕之告诉她，说他今天身子不适，暂且免了她的功课和请安，她想要进去看看，给他送些吃的，他也不要。真正见到孟靖元是在午后的宴席上，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林隐觉得今天的他好像忽然对她淡了许多，不和她说话也不对她笑了，就连她兴冲冲地跑过去叫他伯言哥哥，他也不似从前那般，而是淡淡地，声音轻得好似随时飘走的应了声：“嗯”。林隐觉得挺奇怪，前些日子不是挺好的吗，就在昨天，她写字时不慎打翻了墨汁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半分怪罪，还反过来问她可曾磕着碰着了，这样和煦的一个人，怎么一夜之间就突然成这样了。更奇怪的是，素来对她不咸不淡的翟秋白今天竟大大方方的牵着她去了前院，到了前院后，又直接抱起她，抱着她去迎接宾客，往返穿梭于达官显贵和生意场上来的宾客之中，就连吃饭席间，翟秋白也舍不得将她放远，而是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能被孟家太太如此对待的一个人，明眼的人一下就猜出了端倪，纷纷上赶着说些奉承讨好的话。这些话，其实也并不难辨出虚伪之意，翟秋白却好像很喜欢听，面对着人人恭维的场面，她笑得就开心极了。但是她开心，另外两个人好像就没有那么开心了。趁着众人欢笑，林隐先往孟靖元那头看了眼，和初次见他一样，在一众觥筹交错中，他就那样一个人坐在主座，不说话，也不动。而另一边的孟廷希，素来没心没肺的人，在这一刻也像是跟谁生着闷气一般，低低垂着脑袋，不吃饭，也不说话，坐了一会，他更是直接着人来与太太说他头疼，提早离场歇息去了。头疼，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病了吗，林隐有些看不懂，只知道看他俩都这样，她吃着东西也没那么香了。不过在翟秋白的身边，她还是很克制自己的举动，她知道，在外人面前，她断然不能丢了孟家的颜面，所以即便她已经很没胃口了，但田嬷嬷给她添了菜，她还是很乖巧的吃下去了。果真，听着宾客夸她不怯场又不做作，颇有世家闺阁风范的时候，翟秋白笑得眼儿眯成缝，“咱们家这姑娘，素来是不需要我操心的。”

说完，抬手抚了抚她鬓发，这场景看起来，倒颇有几分慈母的意味。戏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吟唱悠长，随着一阵欢笑鼓掌的闹声，瑶台水袖舞动流连，林隐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眼，不知是何戏，只知双双伶人红衣相缠，吹奏锣鼓乐器的班声卖力非凡。正在这时，滕之忽然来了，“禀太太，大爷服药的时辰到了。”

“大爷明知太太在意，又何苦惹她不悦。”

半刻钟后，滕之推着轮椅刚出园子，便忍不住问了。身后的戏未完，句句吟唱尤在耳边，孟靖元垂着脑袋，苦苦笑了声：“今儿这场宴，台子上的戏，有人看了便也罢了。”

话说林隐原本是想等宴席散了，就先去看看伯言哥哥，明儿一早再去看看孟廷希，可现在伯言哥哥也离场了，她只好作罢。回到院里，她甚至还没坐下喝杯茶水，太太身边的田嬷嬷就来了，送了好些珍奇物件来，因说林姑娘今儿尤为乖巧，太太很是高兴，特挑了这些，送与姑娘把玩。她不敢收，田嬷嬷便笑着与她说：“今儿是大爷的及冠礼，大爷便是大人了，等姑娘也长大了，与大爷成了婚，莫说这些，便是大半个孟家，都是姑娘的。”

所以，伯言哥哥是因为长大了才身体不适的吗，那仲文又为什么头疼呢。第二天一早，林隐就去了尚水榭。按往日，要是瞧见她来，孟廷希定是高兴的快要飞起，可今儿倒是奇怪，整个人蔫不拉几的，呆呆地趴在栏杆上，也不说话，也不笑了。林隐问了他好几遍，拿狗尾草挠他鼻子，他才说：“母亲说如今这先生管不住我，要把我送去书院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林隐觉得好笑，“那就去呗。”

“书院可远了，我若去了，就不能来找你玩了。”

“那才好呢，我日后可不就有安宁日子过了。”

林隐哈哈一笑，转头又去了明辉堂。不像孟廷希傻愣愣的那样趴着发呆，孟靖元素来是自律的。林隐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坐在长廊下，腿上一如既往的盖着薄毯，半迎着阳光，整个人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叫人瞧着，疏离又安静。这种时候，林隐也不敢打扰他。不过见是她来，孟靖元倒好像有些欢喜，只是，他素来情绪稳重，欢喜之意不过半刻，便随风四散了。和昨儿一样，他对她还是淡淡的，不去回答她有关昨儿的事，也不教她写字读书了，转头吩咐下人去备了牛乳和软酪，放任她在一边吃着，自个儿便又看书去了。林隐跑过来举着糕点问他吃不吃，他也不吃。真没意思。林隐就那样把一整个软酪全吃了，牛乳也喝了大半。只是，昨儿一场宴会把林隐累得够呛，偏偏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这会子吃了东西，喝了热乎乎的牛乳，她就犯起困来，加之孟靖元又像个闷葫芦，不同她讲话，没多一会，林隐就趴在他腿上睡着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看似对她不冷不热的人，在她睡着后，也会替她添上一张薄毯，望着好似糯米团子的小小姑娘，他也会忍不住的看了又看，然后在心里暗暗叹息，“你还这样小的年纪，还有这样好的人生，原是不该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