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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尊候,你家里的酒难饮的很哪。非得我请你才赏光,怎地,我便不能上你府里去了?”
施琅先是一阵尴尬,全然没想到张伟会一开场便如此直白,抓耳挠腮半响,却是答不出话来。
张伟见状,冷笑道:“尊候,此次邀你们过来,便是要把话说清楚了。动手之前,你们也都隐约知道此事,怎地,现在都与我划清界限,自个儿大义凛然去了?”
施琅无奈,只得道:“大哥,此次你误会重了。此番举措我完全赞同,这阵子之所以少见你,是因为和英国人在商讨一桩事情。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没有与你讲而已。”
“喔?是前次与你一共前来的那几个英国人,他们说啥了?”
“他们对大哥这次的行动,很是赞同。另外,他们有些想法,正在与我商议。”
“什么想法?”
“他们说,咱们中国人看似集权,其实民间掣肘的力量很强,皇权其实是貌似强大罢了。”
“此话怎讲?”
“他们说,根据这些年在中国沿海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对大哥治理台北的观察,他们认为,在最高统治者下,有这么几个阶层:一,儒生士大夫阶层。他们是道德的捍卫者,他们是舆论导向的左右者,在很大程度上,在朝堂的儒生没有在乡野的儒生更能影响更多的人。”
“很对,这些洋鬼子的话听起来很怪,不过说的是实情。复甫,廷斌,你们如何看?”
陈永华点头道:“诚然如此。数千年下来,便是皇帝也无法改变现下儒家独大,儒生操持经典,掌握舆论的力量,当年后唐朱温将唐朝数百名儒臣投入黄河,曰:汝辈自号清流,今日吾让你们变浊流。朱家天下从此臭名远扬,短短数十年而亡,算是要遗臭万年啦。志华,对儒生的处断,将来你不可不慎。”
张伟沉默不瓖,向施琅道:“尊候,还有什么?”
“二,族权在相当程度上削弱了中国政府中央集权的力量。而族权的理论基础,便是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地方官员很多时候都对地方豪族无能为力,大哥你在台北宗族一事的处置,英国人都很赞同。只是,光在肉体上消灭还无济于事,将来若是没有大哥这样的铁腕人物,只怕一切又是白费功夫。他们说,还得在经济和理论形态上,彻底铲除儒生及宗族,才能形成真正的强力的中央集权。如何在最大程度上的利用民间有一切力量,这是摆在大哥你面前的命题。”
张伟在心中暗想:“这些英国佬眼光到准的紧,末来中国人提出来的君权、族权。夫权等等,他们现下就看的出来,但中国现下没有工业,没有真正的城市带,没有市民阶层,一下子想割断这些农业政治传统中的东西,谈何容易。”
因向施琅道:“他们现下和你说了这么许多,可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办工厂。这些英国人说咱们可以建立一些棉布厂,把小规模的手工生产变为大规模的工厂,还有丝厂,糖厂,可以在咱们公办的同时鼓励商人投资,一来可以化农为公,二来可以将镇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都投入工厂。还可以把犯罪的人弄到工厂里做苦役赎罪。”
“喔?”
“英国人说了,他们英国前些年就有个什么圈地运动,大地主把土地改为牧场,于是大量的农民无地可种,跑到各处流浪。这要在咱中国,又会起乱子,有人鼓动造反了。人家英国国王下了个法令,凡流浪者第一次抓到打鞭子,第二次便砍手,第三次便是死刑。一时间这些农民不敢流浪,便都到工厂里做工去了,一来没有了乱源,二来城市里得了很多便宜工人,这工业一下子便发展起来了。我思谋着这些话都有道理,这些日子里便带着这些人四处考察选址,看看咱们台北能不能也这样搞。”
张伟为之愕然,想不到历史上有名的所谓“羊吃人”的圈地运动,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变相出现在台北,虽心头一阵郁闷,但心下也明白,这确实是改变末来台北发展瓶颈的不二良方,只有改变农业在台北产业中的比重,真正的发展起工业来,再借助海上贸易,才能使台湾富庶到可以承受自已要发动的大陆统一战争,而将来改变整个中国内地落后,也非得这样从根本处着手才是最佳方案。
何斌陈永华到是觉得这法子未免太过残酷,两人皆摇头,何斌更向施琅道:“尊候,还以为你对志华的举措不满,不想你走的更远,小心在后世留下骂名。”
施琅将头一扭,道:“这我一概不管,只要是有利咱们发展壮大,我都觉得可行。至于后世是什么名声,现下管它干什么。若是不干出一番事业来,史书上哪有施琅二字可言。”
陈永华道:“即便如此,这办法也未免过激,小心弄出民变来。”
“咱们给了地给他们,不好生耕种,却不务正业,自做自受罢了。民变,只要火枪在手,咱们什么民变也不怕。”
“尊候说的话有道理。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想,日后募人来台,仍是以耕作为主,适量的招些不愿种地的去办糖厂和棉厂,这两样都是利大本小,这棉花和甘蔗咱们自个儿就能生产,周期快,见利大,就先搞这些。至于其它,先缓缓吧。”
三人见张伟拿了主意,便不再多说,只是喝酒闲聊。张伟却在心里想:“台北还有几个金矿,至于罚人去做苦役之类,挖矿实乃不二之良法。但现下不能弄出动静来,以防人眼红。”
心下明白,却也不好对三人明说,只是又向施琅问道:“尊候,你上次去印度交了定银,这军船什么时候能到?还有,他们说要帮咱们弄一个比澳门波加农炮厂还大的炮厂,怎地现在来这几个人,制炮专家一个也没有,这可不是在骗咱们么。”
施琅笑道:“诸般事情千头万绪,总得一桩桩来才好,现下咱们这港口才弄好,我听那几个英国人说,军舰就快来了。至于炮厂……”
施琅搓了搓手,笑道:“银子啊。人家总不能帮咱们倒帖钱吧,现下这台北四处都要用钱,库里可没多少银子了。一个大炮厂总得几十万银子才建的起来,当年徐光启在澳门买了葡萄牙人几门红衣大炮,还花了十几万银子呢。”
张伟心头一阵郁闷,道:“咱们这糖也制出来不少了,他们不来买,现在却怪我没有银子。是是,我知道是码头太小,人家的船只来往不便,现下这港口弄好了,告诉他们,可要加快贸易,要是没有实力,咱们就不和他们做啦。”
又向何斌道:“咱们那开往南美的船也该回来了吧?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唉,还是郑芝龙赚钱容易啊。幕府锁国,现下能和日本做生意的只有他了,这银子是整船的往回运,好不羡杀人也。”
何斌笑道:“羡也没用,人家在海上经营的早,现下势力盘根错节,这整个闽南,谁人不知郑芝龙?”
张伟不服道:“知道我张老大的,也不少吧?”
“是啊,官府都知道了,有空派兵来进剿才好呢。”
“官府,只怕要自顾不暇啦。”
“此话怎讲?”
“天机不可泄漏。”
几人顿时鼓噪起来,要逼张伟说出原故,张伟却抵死也不说,几人无奈,只好拼命灌他的酒,谁知道张伟来者不拒,到是喝了个痛快,待酒劲上来,往桌上一趴,便自睡去,却是一语也不曾道出。
何斌等三人自然不知道,历史在永历七年将有怎样的变化。那个木匠皇帝失足落水,不治身亡,临终命乃弟信王由检继位,改元崇祯,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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